自己为什麽会帮助范统呢?
自己明明就不是热心的性格,大多时候,他都认为外界与自己毫无瓜葛,能不去接触就不会去接触。
比如此刻,他就专注於眼前的笔记本,细长的手指执起笔,在书页上写下一行行文字。靠窗偏後的位置是那样的静谧,偶尔从窗外吹来的微风不仅不恼人,反而带给了他更多的灵感。进行到一个段落时,他停下书写的动作,左手托腮,视线不经意的瞥向别处,开始构思下一段剧情。
俊美柔和的五官散发着沉稳的气质,冰冷孤傲的绿眸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这样相貌清秀俊逸的男孩子,教室的女同学无一不为之心动,当他瞥向她们时,更是发出了阵阵惊呼声,胆大的甚至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朝她们莞尔一笑,执起笔继续书写。
如果那些女孩知道此刻的他在笔记本上书写的内容,还会对自己如此热情,对自己露出如此心动的神情吗?
这个答案,肯定是『不』。
他在写小说,更正确地说,是以自己编写的剧情为题材的故事。书写时,熟悉的笔触伴随着内心的狂喜,好几度写到精彩段落时,他都忍俊不禁想轻笑出声,但这样的情感却从来不流露於人前。
旁人所看见,从来只有她们渴望看见的表象。
「庄晚高……那个、嗯……」
当来者的脚步声传来时,他下意识阖上笔记本,抬眸望向眼前这个外表看似羞涩的女同学。
「有什麽事吗?」惯性於嘴角勾起一个不深的弧度,这只是他面对外人时的习惯而已。
但眼前的女孩显然被这抹不深不浅的微笑给冲击到,原本就泛着浅红色的面颊,此刻彷佛晕染成了红苹果。
『红苹果,童话里似乎是巫婆用来下毒的工具。』
『但若不是使用红苹果,而是使用更精确、更迅速能达成目的的工具呢。』
表面上看似和煦温柔,却无人能察觉他眼底的冰霜。
女孩依旧扭扭捏捏、摇摆不定,目光自四周游移,先是转头看像不远处彷佛看好戏的朋友们,而後却又在移回他身上时下意识羞涩的回避。
「你不要紧张,是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事吗?」温柔的语调自他唇边倾泄而出,彷佛能包容世界上的一切,如同大海般的存在。
闻言,眼前的女孩看似终於放松了些,再次对上了他的目光,粉色的唇微启,「能不能请你帮我去搬下节体育课的教材……」
将笔记本收进抽屉,他起身,「好。」
「谢、谢谢你……」
「不会。」
庄晚高走出教室後,那女孩立刻回复成淡定神闲的模样,踏着轻盈的步伐回到那群朋友身边。
「叶筠瑄你真的很会装耶!乾脆去当影后算了!」
「明明平常对人那麽颐指气使,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到你这麽娇羞的样子,你从哪学的演技啊!」
闻言,女孩不屑的啧了一声,眼眸里方才的羞涩顿时消失殆尽,就连温柔的语调都变回了原本说话的声音,「你们懂什麽。」
随兴的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脚,目光直视眼前这群朋友,视线里伴随着不屑与无奈,彷佛看着被智力不足的生物似的,她再次开口,「男生都喜欢这样的,你们也多学学吧,不然永远交不到男朋友!」
双手托腮,她再次沉思道,「不过,没想到像庄晚高这麽完美的男神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已被对方看穿。
也不会知道,自己这种存在只能是他的剧本里最可笑的一颗棋子。
*
再次与范统产生交集,是在一周後。
「我说你们够了吧。」
「行行、真扫兴,撤了撤了──」
抬眸望向声音处,映入眼帘的是站在座位旁,单手撑着桌子的范统,以及站於他旁边,欲搀扶他的一名男同学──印象中,好像是叫白易仁。
放下执笔的手,庄晚高情不自禁走了过去,瞥了始终低着头的范统一眼,朝白易仁询问道,「他们又欺负范统了吗?」
「何止是欺负啊,在别人椅子上撒玻璃碎片是想怎样!」白易仁扶着范统,气愤回话的同时,视线也顺着范统的身体往下移,庄晚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望见的范统原本细白的腿上所布满的密密麻麻细小血痕。
「我没事的。」细弱蚊蝇的声音自范统唇边飘出,瘦弱的手作势要拉开白易仁扶着他的手。
「哪里没事了啊!我这就带你去保健室,然後去报告老师──」抓着范统的手臂警告似的施了点力道,惹来对方的一声痛呼。见他安分下来,接着道,「从小到大你就是太软弱了才会一直被欺负。」
「不然这样吧──」庄晚高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很让人焦躁。
他强制将那份躁动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重新於脸上布置上他一惯的微笑,微微启唇,「我扶范统去保健室,白易仁你去报告老师,这样做比较有效率。」
而白易仁先是狐疑地望了他好几秒,眼底也流露出了不可思议。
「好是好,但你为什麽会想要帮忙呢?」
闻言,庄晚高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深邃的眼眸眨了眨,眼底彷佛镶嵌出了一道微小却耀眼的光芒。
「只是单纯看不下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