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类的嗅觉比起一般的动物灵敏,在成为巫医之後,流秀的五感比起先前加强了,因而即便身处林间,他依旧在空气中嗅到了新鲜的腥味。

血腥味时有时无,可能是被补食的动物,也可能是受伤的动物或人,他仔细地嗅了嗅空气,拂面而来的风夹杂的气味让他能够辨认来源的方向,流秀微眯着眼,向他认定的方向迈开步伐。

林间的树木,高大笔直有数十公尺,有些树的枝节粗大,甚至足以承载树屋的重量,因此要躲上一个人,甚至数个,都是没有问题的。

在莫约几十步开外的地方,十多公尺的树枝上,流秀发现了腥味的源头,枝叶的掩盖之下,树上的人影有些若隐若现,看似是呈现趴姿的状态,却不清楚是否清醒着。

他在树底下仰头看了一阵子,那人几乎没有移动,活着,他能看见呼吸起伏的身体。更多的,到底也得上去看看才能知道。

流秀打定了主意,在树下转眼间出现了昂首盘据的长蛇,鳞片的颜色几乎与夜幕融合在一起,然而又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泛出金属似的光泽,他的长身攀附在树干上,身体缠绕着树干的一部分,收缩而上,只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离开地面莫约有一个成人高度。

就在他靠近第一个树干枝枒处时,树上的人影瞬间弹坐了起来:「--谁?!」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受到了甚麽惊吓。

蛇身的发音器官并不方便他说话,为了别刺激到人,流秀往树下退了退,离地莫约一米高度时,他放开树干,跳下了树。

「我名为流秀,是为蛇族的巫医。」

他站直了身体时,仰头对那人回话。

「唔--那你刚要干嘛?」

那人的嗓音偏高,介於中性偏女音,然而行医多年,他也不会区区以声音就判断此人性别,只不过说话方式听起来,并不像是受伤。

流秀心中过着现有的资讯,不紧不慢的回答对方:「我在附近闻到了血腥味,查看了之後发现来源在这树上,我观察了你一会儿--受伤了吗?」

「唔……」

「如果你需要包紮,我可以帮忙。」

树上的人影一时间并没有回话,而是改作盘腿,似乎是打量他的歪着头,莫约几个呼吸之後才开口:「你手边有能治疗的器具?」

「自然是没有。」

「那你……怎麽帮忙?」

流秀听出对方的迟疑,他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我的器具自然都在家中,如果你需要包紮,还得跟我回去。」

「唔……」那人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又垂头看了他几眼,问句中也饱含着不确定:「你说你是蛇族巫医?」

「嗯。」

「怎麽……」那人低声的细语流秀并没有听清,只是在他再次开口前,对方的问句就到了:「可这种时间,天都还没亮呢,你怎麽会在这里?」

问句倒让流秀怔了怔,答不上来,他转而退了一小步,平缓的语气回答:「如果你不信任我也无妨,我会出现在此,只不过是恰巧……我准备回去了,如果你需要治疗,可以跟过来,如果不需要,那就自便了。」

他说完也不再试图说服或取信对方,反而就着退後的步伐转身,只不过才走没几步,背後就传来了动静:「--嗳,」流秀因为声音停了脚步,他仰头看向树上,那人蹲着身体,单手扶着树干,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题传来:「那你怎麽就随便相信一个路人,还想带他去自己家?」

--阿医虽然总是板着脸,却是个很善良的人呢。

扬起的声线带着一丝轻盈,软糯,不经意地就让他想起记忆中评论。那是他们还不熟悉,他头几回帮他看诊的时候。

那时他回答甚麽?

--善良?只不过是我做的事情,符合了你的利益而已。

他还记得对方怔住的神情,还有後来有些失落的表情--事後对方可不只一次对他说:「阿秀真不会聊天。」

流秀挣脱了这短暂的恍神,扬了扬声音:「如果你想对我不利,就不会这样问了。」

「啊--喔喔,也是。」

树上的人点了点头,又扬起了声音:「大人,那,那,你等我下去……」

他的称呼让流秀挑了挑眉,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体,似乎想找地方下树,他看他抱着树干,近乎俐落的踩过一个又一个的支点,再约一公尺高的地方跳下了树。

在树上不清楚,但站直了身体才发现那人身高跟他大约只差半尺多一些,他看他步履轻盈的走到身前,并没有废话,只问了一句:「你是猫族的?」

「啊?」

「大猫族?」

藉着微明的月光,他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副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