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奧薇塔公主-第二部 — 3-4.羅密歐與茱麗葉(下)
下班後范子稽独自一个人来到医院附近的居酒屋，一入内店内依旧是人声鼎沸高朋满座，美丽老板娘宛如花蝴蝶般穿梭其中。他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老板娘看到他匆匆递给他菜单後，又忙招呼其他客人。
他今天本来和馥斯年有约，但是下班前学姐来找他，接着自己就收到一封简讯，简单写着突然有事，然後自己就被打发了。他会责怪馥斯年重色轻友吗？坦白说多年下来如果这样就要生气，就真的气不完了。
一会他唤来老板娘点了喜欢的烤马头鱼，还有握寿司，和葱烤猪肉串後，并将菜单还给老板娘。动作很快的老板娘将点菜单送回厨房後，再回来托盘已经摆了几碟下酒小菜，还有两杯冰的透凉的啤酒。
他正诧异自己明明只点一杯酒时，老板娘自己先举起杯子朝他致敬。她先喝了一口，接着咚的一声搁下酒杯，用一贯开朗的语调说话。「敬失恋。」
「什麽意思？」那番话听的他一头雾水。
「哎呀，我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呢？」老板娘眨眨长长睫毛，露出一抹暧昧笑容。
「谁跟你是同病相怜啊……」那番话听的他有些措手不及，更多的是被看破手脚的困窘。所以他真的很讨厌女人那种莫名其妙，又吓死人的直觉。
「哎呀，是我会错意啦，其实我们范医生很受欢迎呢。」老板娘掩着唇笑，娇媚双眸却闪过一抹无与伦比的犀利。
「比起我，老板娘才受人欢迎吧。」他呵呵笑着，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以掩饰心里的不安。
「有吗？有个没神经的浑蛋居然带着新女朋友来跟我买外卖，真是气死人了。」瞬间老板娘脸沉了下来，话语里有满满的不甘。
就算她没明讲，他也知道那个没神经的混蛋是指谁。他敷衍的笑了笑，四两拨千斤的说话。「如果你都觉得是混蛋，别人应该很快也会发现喔。」
「没错，但是人生苦短，我才不想浪费在没意义的人生上。」老板娘昂起下颚，举起酒杯朝他的杯子敲了敲。「范医生加油，一起努力喔。」
「我就算了啦，这把年记不想出来害人了。倒是老板娘那麽善解人意又美丽，肯定很快能找到幸福。」他举起酒杯乾脆的跟她乾杯。
喧哗应酬後，老板娘又离开去忙碌了。他开始吃起一桌好酒好菜，明明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不只为何此刻的自己，却感觉有如嚼蜡般难受？逢场作戏说说笑笑对他来说稀松平常，独自一人时，却非常厌恶且讨厌这样虚伪的自己。
他从没有想得到幸福吗？其实曾经有过，只是暗恋的过程太崎岖，等待的路途太漫长，导致他已经遗忘甚至不觉得自己需要被爱……
或许人都不应该太忠实，因为当你像忠狗一样默默爱一个人，感觉自己好像时时刻刻被需要，其实从到尾都只是被当摆饰。
是实是你在乎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将你在心上……
他索然无味的搁下筷子，凝视着挂在墙上的月历，陈年往事突然像不断重播的旧电影跃上脑海，让人淬不及防……
*
很久很久以前
这天放学後范子稽背着书包，独自漫步在T大校园。他走在学校着名的椰林大道上，笔直壮硕的椰子树在眼前一字排开，宽阔壮观的就像往後的人生，正走在康庄大道上。
正当他要步出校门口时，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唤住他。「哈罗学弟，欢迎加入园艺社喔。」
迎面一个高大的男生跑过来塞给他一张DM，他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塞进口袋。「对不起，我对园艺没兴趣。」
「没兴趣也没关系，你只要加入就好了。」拿着一叠宣传单的男生扬起嘴角，露出开朗笑容。
他停下脚步诧异的盯着发DM的男生，认出他是医学院的学长陈道明。「为什麽学长觉得我应该要加入？」
话说陈道明是归国华侨，他从小跟着阿妈在美国长大，台语说的比中文还溜。他常自嘲自己是靠华侨加分的关系，才能考上T大。事实上大家都知道陈道明的父亲是地方医院的院长，所以学长能考上医学院，多少也是遗传了医生父亲的好基因。
然後陈道明有个好麻吉，那就是南部来的馥斯年学长。比起很多喜欢炫耀自家医疗背景的同学，从来都是自信满满的馥斯年，反倒是绝口不提家世背景。他是直到很多年之後，偶然到馥斯年的老家拜年，才发现学长有个在军中担任高阶将领的父亲。
还在想时陈道明已经跑了回去，然後抓着坐在一旁的馥斯年，嘻嘻哈哈的嚷嚷。「这家伙说你长的好漂亮，所以你就加入社团当我们的广告吧……」
「阿明，你别胡说八道……」馥斯年连忙站起身，急急忙忙解释，却解释不了涨红脸的理由。
「……」那番话让范子稽感到既傻眼又困窘。外表白白净净的范子稽从小到大听过的恭维与赞美不胜枚举，但是长得很漂亮这种形容女生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
「什麽嘛，你刚刚明明就是这样说……」从小到大在阿妈你好棒棒教育下长大的陈道明，个性无与伦比的耿直，他说话完全不会掩饰，甚至是想到什麽就说什麽。「你不是说我们只要多找几个帅哥，就会有很多女生会想加入，然後我们社团就会越来越壮大……」
「壮什麽壮啊？你们两个有时间在那边胡搞，还不赶快去发DM！」
正当范子稽和馥斯年被陈道明的话搞到不知所措时，同样是医学系的学姐楼可藜插话进来，也适时缓解了两人的尴尬。当然一向没原则的他最後还是抵挡不住学长们的温情攻势，加入了园艺社，也因此和这三个人结下不解之缘。
『……其实我有个同学非常欣赏学姐，所以我想帮他问一下，请问学姐是不是和馥学长在交往？』
加入社团後的某天，他趁四下无人偷偷问了楼可藜学姐这样的问题。事实上问这种感情问题，说同学只是推托之词，十个有九个都是帮自己问的。这个问题看似针对学姐，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人却是馥斯年。
『我们才没有在一起呢……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啊……馥斯年喜欢的是那个人……』楼可藜学姐顿了顿，接着眨眨那双漂亮眼睛，用有些暧昧又饶富趣味的表情，望向正在和馥斯年打打闹闹的陈道明。
莫非学长是同路人？学姐的话在他的心里激起了无数粉红泡泡，因为这样很多年的时间他一直觉得自己充满希望。事实上，希望伴随的只有永无止境的失望。
他无法理解学姐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他只知道那些年，学姐和馥学长确实低调交往着。看似完美的恋情，最後却在学姐的一巴掌中画下句点。然後没多久，两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各自婚嫁。这些年来他反覆的想，馥斯年究竟有喜欢仰是曾经爱过楼可藜？答案从馥斯年将独生女命名为馥亚藜，就能看出端倪。
所以那个王八蛋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又来招惹别人？诚如老板娘所言，馥斯年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浪费了人家大把青春，连一句抱歉都不曾说……
恍惚中范子稽拿起酒杯一口一口喝下肚，几杯黄汤下肚後很快的他并不胜酒力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
「奇怪，他喝醉了老板娘就叫计程车送他回家，干嘛叫我来？」
「我只是随便打打，没想到你真的就接了。」老板娘嘟囔着，嘴角却不由自主泛起一抹窃笑，接着碰的一声阖上计程车的门。
他不知道老板娘在跟谁说话？他只是觉得这声音好熟悉？范子稽核撑着精神想张开眼睛，奈何眼皮却好像被扣上千斤顶般沉重。昏昏沉沉中他靠向旁边人的肩膀，依旧不甘愿的叨念着。
「……干嘛说我很漂亮，你这个王八蛋干嘛说我很漂亮……」
「……其实……你真的很漂亮……」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这样回覆自己，然後那个人缓缓握住自己的肩膀，温暖的感觉让他睡的更熟，车子规律的运转也让人更快跌入深层的梦乡……
*
隔天早上他神采奕奕的醒来，安安静静睡了一觉後，像挥别昨晚的坏心情，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这会范子稽提着两大袋星巴克咖啡，愉快的走进急诊室。「早安啊，有人想喝星巴克吗？」
「早安范医生，麻烦留一杯给我。」
资深护理师站在挂号台前，无精打采的朝他点了个头。另外一名实习医生则穿着绿色手术服，满脸疲惫的靠了过来。
「麦克哥，拜托给我一杯，我已经24小时没阖眼了。」
范子稽从袋子里拿出咖啡，递资深护理师跟实习医生一人一杯。然後其他人也慢慢靠过来，很多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可想而知昨晚有多操劳。「公主呢？昨天不是她值班？」
「公主说她失恋了，昨天说要去吃饭休息一下，然後就一去不复返了。」资深护理师将吸管插进饮料里，吸了一口又继续说。「昨天要死不死又来了两组械斗受伤的病患，因为人数太多所以我们就叩您来支援，结果来的人居然是主任……」
「主任也蛮倒楣的，每次跟你去喝酒结果都变成要帮你代班……」一旁的实习医生话来没说完，旁边传来馥斯年的声音。
「你们几个，有时间在那边聊天，怎麽不赶快去看看病人？九点还要开会你们记得吗？」
护理师们跟实习医生听到主任骂人的声音，立刻鸟兽散。
「早安，要喝咖啡吗？」范子稽不慌不忙提着咖啡，带着笑脸走向馥斯年。
「喝什麽咖啡啊，我连早餐都还没吃。」他身上还穿这绿色手术服上面还有药水留下的痕迹。他将双手插在口袋，双眼布满红色血丝，气呼呼的脸明显睡眠不足的模样。
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变态，怎麽他会觉得馥斯年连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况且他虽然爱乱发脾气也很快会消气，所以自己从来没把他生气当一回事。范子稽从袋子里拿出星巴克买的燻鸡三明治，打开纸包装递给他。「要吃三明治吗？还是热的喔。」
馥斯年没说话，接过三明治後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范子稽将饮料插上管递给他，心里想着是否该问昨天的事？是他送自己回家吗？这样的想法还在心里环绕，急诊铃声突如其来响起，电话扩音立刻传来急症病患即将到院的消息，就算他很想追问下去却没机会了……
他始终不明白那晚发生的事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只知道一觉醒来後，自己还是那个忙到焦头烂额的急诊室医生，而馥斯年依旧是顽固又有点任性的上司。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不变的也只有俩人有些微妙，又密不可分的关系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