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小羽,现在,我正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

很令人生气又很尴尬,自己竟然被这样举着。

娇小玲珑、卖萌装可爱是工作的事,陈小羽自认是很有男人的自尊心的,偶尔也会有体认到自己是成人的时侯。

但现在他闹着要下来也不是,只会显得自己更小孩子气;更何况不久前,那个他盘算着偷吃一口应该没事的下个瞬间,食物就被自己扫了一半了。

脸蛋缓缓窜起红晕,他憋着自己可能随时都要急促的呼吸,只怕刘定宇这家伙会注意到自己已经醒来了。

电梯门打开了,他被稍微向上扛了点,接着走出了电梯。

空气中弥漫着点地下停车场独有的沉重;陈小羽忿忿不平地想着:自己再奋斗一阵子,也会有车有别墅的。他也不确定自己为甚麽这样子想,大概是不想输给身下的这个男人吧。

陈小羽被刘定宇放到了後座,动作温柔地吓人;他被放倒在後座呈卧姿,没多久刘定宇也上车入了驾驶座。

只听刘定宇活动了下肩膀,发出几声喀擦,然後叹了口气道:「孽缘。」

心里一阵冒火。但也说不上多愤怒,前座这个人嘴上右一个不耐烦、表情左一个不屑,但现在的一举一动却又皆耐心恳切,他无法理解对方是真讨厌自己还是纯属这某种回路极端蜿蜒的傲娇了。

假如这家伙真的是傲娇,不会其实是自己的超级粉丝吧?陈小羽在心里有些轻蔑的笑了,一方面揶揄这个可能性,另一方面自嘲自己竟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阴暗的车内在驶出停车场後,昏暗的深橙灯光把暗色皮革抹上一层杏桃果酱;陈小羽吃过一次,是去奥地利玩的同事带回来的──他很怀念那个口感。

等事业有起色,他还要自己去奥地利一趟。

——

装睡久了睡意便成真的了,精神溪涧般地溜走,一点一滴地松懈下来;陈小羽才意识到这个人开车还真稳健——然後车猛的一打转,又是一急煞——他收回所有感想。

窗户传出降下的声音。「赣X拎X勒!怎样开车的啊!」刘定宇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样跳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卡在脚踏垫的狭小空间的陈小羽。「你醒了啊?」他自知理亏地乾笑道。

陈小羽抿抿唇,点了点头。

刘定宇抬眼看到对方居然把车停下了,看氛围来者不善,他白了一眼。「麻烦死了。」忘记陈小羽还待在下面,方向盘一扭跟着油门一踩不要命似地地冲了出去;在台湾时他就是个三宝,现在到中国地大路大,倒是给了他不少方便。

陈小羽像件行李地被甩到门上,然後又是阵爆冲,数秒後,他连自己怎麽翻上後座的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车还在冲、命还在,时光被抽离了,随着窗外光线变化带来的诡谲,一切都泛上了层热雾。

车速终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等陈小羽回神过来、热雾的温度挥散後,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你都没问我要带你去哪呢。」刘定宇一副像是在为剧情补充说明似地问道。

「这是哪。」陈小羽昏头昏脑的、有些无精打采,却莫名的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放心,配合剧情的问道。

「我家,住处。」刘定宇的语气听着有种他的肩膀会随之一耸的感觉。也对,他并不住在内陆,说家确实是有点矫情吧。「我不想拖到隔天,今晚一次弄完吧,明早再开车送你回去。」

陈小羽点点头,但对方看都没看自己,是料到自己大概也会愣愣的同意吗?今晚彻夜弄完,确实是个有效率又疲劳的提议,但一切就跟刚刚那场飞车一样,都太快了,措手不及得自己连思考或者无措的力气都没了。

──

刘定宇家不大但东西少,显得异常空旷,堆放文件、资料还有各式书籍的桌子就摆了三张,只有一张较矮的客厅桌似乎包办了其余的生活琐事,上头空荡荡的,彷佛任何时候在时空的水面上它都会出人意料地泛起涟漪。

他把东西通通往客厅桌上一摆。陈小羽微微蹙起眉:他心目中的刘定宇恐怕还是要再一丝不苟,最好还有些怪气。

虽然对这点感到惊讶十分怪异,但这人亦是个凡人呢。

「坐吧。」刘定宇往地上指了指,这个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大地毯跟几块垫子。

这时陈小羽的嘴唇也抿了起来,颧骨挤得高高的。「这样坐伤腰耶,你平常都这样坐吗?」说着一边开着电脑,一边坐了下来。

刘定宇高高的看着陈小羽的额头,不发一语。他脑中想着这大概是个烂方法,他不该喝张瑟琴递来的那杯威士忌,他也不该把那瓶威士忌带回家,更不该想要让这件事被解决。

天啊。他在心里说着。我真的会恨死张瑟琴。

「是很伤。」语毕他转过身,拿出放在抽屉里的威士忌,拿过杯子就是倒了一杯给自己,然後啜饮一口,让那柔顺的微灼感溜过喉头。

他接着拿过几份资料,斜在一张高椅上,翘着椅脚,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那样坐也很伤。」陈小羽突然开口,愣地出声,莫名得让刘定宇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些傻;他拿过杯子,又一次让琥珀色的液体进入自己的体内。

「而且很危险。」陈小羽又开口。刘定宇觉得脑里闹哄哄的──他没伸手去拿杯子,他在想如何不伤人自尊地叫人闭嘴。

「嘿,」他好像想到了。「要不要喝一点,可以帮你专心。」他听起来简直就是徘徊在吊车尾高中的毒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