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是什麽样的词语,它应该带着极度不得已的无奈,又或是背水一战的牺牲,这是张若宜所理解的必须。

她和庄英杰是在高中时候认识的,他是她社团的学长,一个极度优秀且成熟的男孩子,两年来受到无数学妹的追求,包括她自己在内,但她只敢在社团课时和他聊聊天,连进一步的邀约都没有,更别说告白了,她到庄英杰毕业前一个礼拜才拿到他的联络方式,因为她害怕自己错过了会後悔一辈子。

这是必须,带着被讨厌的可能背水一战。

花了两年去铺陈一个并不突兀的交友邀请,却没想到一个礼拜就能跨进情人这样的关系,张若宜当下没有想那麽多,被喜悦冲昏了头直直点头,然後开始了四年多的交往生活。

後来她问了当初他和自己告白的原因,他说,他得找个女朋友,父母在催了,他认为她是最合适的人。

这是必须,为了避免父母碎念的勉为其难。

而他现在说的必须分手,这个必须代表的是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背水一战,张若宜没法将这句带进任何一个状况,所以她只能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微皱的眉,然後轻轻开口,「为什麽?」

庄英杰松了手,对於她的无辜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我受不了了,不管是远距离或是什麽。」

「或是什麽?」她很清楚这样的话不单单只是远距离,远距离也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我受不了你生命里永远都只有工作,只有游戏,」他的语气带着点气馁,就像一个受害者,可字句都像刀剑那样划伤她,「你把游戏跟那些有的没的都摆在第一位,总是不在乎你的朋友、家人、和爱人。」

「我以为你是支持的,」她当初要放弃大学学业出国时,除了家人以外只有他一个人赞成,「你说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麽——」

「我知道我自己说过什麽!」他第一次这麽吼她,「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可你从未在乎我的感受。」

「我们在一起四年多,你几乎都在国外,过年过节都不回来,每天撑到半夜和你通电话,你都告诉我你画了什麽角色,你又上了多少分,这种毫无意义的琐事,却不愿意听我说任何一句。」

「我考上律师那会想去找你,我以为你会很替我开心,到了美国後打电话你却告诉我你在办什麽活动,你现在很忙,我直接在机场换了机票折返。」

「我累了真的,你不适合我,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才二十一岁,很优秀,你可以当我是配不上你。」

他在社区门口的花圃边落座,将脸埋在双手之间,看起来十分懊恼,「为了趋近你爱的事物,我受了太多委屈,好像我每天都得花时间扮演一个我不喜欢的性格,太久了,没有回报。」

这样的说法很有力,对方还是个律师,她甚至都要被说服了,如果不是听到他嘴里的那些关键字,她可能脑一热认为他为自己做了太多,会为他辞掉工作等等,但事实上她不会。

「或许你认为没有意义,但那是我极度热爱的事物,我以为你是理解的。」张若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走的紧张神态也看得出她对这些指控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她觉得,很荒谬。

老实说她根本没想过庄英杰是这麽看自己的,从高中她接触这个游戏时,他一直是很愿意陪伴自己玩,甚至会和她一起分析的人,在她对於拳头的邀约很犹豫时是他告诉自己,只要是顶尖的,任何职业都很优秀。

他从未对此表现过不情愿,她不清楚他现在的所谓的分手理由,是建立在她不在乎他,还是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工作。

「说白了吧,我厌倦了每天为了配合你做很多事情,你很聪明的,若宜,」他挑挑眉,把脚给盘在一起,「你可以有更好的成就,你走火入魔了。」

「玩游戏是为了放松,可是你却过度在意每个角色的造型历史,技能施放的美感,这是你的工作做使然,我不怪你,但是没有人像你这麽玩游戏的,」他说话的样子特别像张若宜高三时候的导师,用软硬兼施试着让她放弃自己的梦想,「如果你只有工作和游戏,那你只会越来越腐败,我受不了看着你这样下去,最後走向失败。」

听着这些语重心长的话,再重新思考目前的窘境,她承认,她是有些迷惘了,但这与她的工作内容毫无关联,只是自己不够优秀罢了,他说的原因根本是无稽之谈。

她心里清楚,可是出口的话又转了个急弯,成了退一步的讨好。

「我没有工作了,」她抓了他的手肘,就像是抓着汪洋中的浮木似的,特别滑稽却真诚,「我觉得自己最近脑中声音过於繁杂,灵感枯竭了,我需要一些让我能够平静下来的人,英杰哥我真的需要你——」

话都不让她说完,庄英杰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眼神冷冽如霜。

「那你除了游戏真的什麽也没有了。」

「你失去了想要的才回来,凭什麽认为我们都要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