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梦里年纪尚幼的他被两只手一左一右地牵着,虽然看不清牵他的那两人面孔如何,但他感觉得出是两个少年。而他们前进的方向还有一名少年等着。

他想,他们三个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梦醒以後,掌心彷佛还残留着他们给予的温暖,却也伴随着从心底疯狂涌上的空虚。

坐起身用右手捂着心口,感受那隔了层薄薄皮肤仍能清楚传来的跳动。

他并没有想过这个举动对他有什麽特殊意义,只是从他有记忆以来,总是会在起床时不自觉做出这个举动。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又或是为了减少那失去什麽一般的空落感……。

他是林濑。

刚从床上坐起的他顶着一头睡乱的黑发,鹅黄色的眼还带着迷蒙睡意。

林濑踢挞着拖鞋往浴室走去。墙上挂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他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浴室里带着点水痕的镜中倒映出他的模样,白净的脸还带着点稚气,眨巴着眼又多了一分无害。

过了今天他就十八岁了,没有亲人的他身无牵挂,纯粹为了养活自己而在面包店干活。幸好他从以前就喜欢面包的香气,也喜欢制作面包时的感觉。一想起面包,林濑便能轻快地哼起歌。

换上简单的衬衫和七分裤,仔细将门窗锁好便出了门。

他和所有的人一样重复着没有变化的生活,日复一日,然而有时候生活就是能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清酒瓶子。

林濑住的公寓离他上班的面包店不远,抬腕看了下手表显示的时间,他估算着还有余裕让他绕点路。

附近有间施工停摆很久的大楼,高高的铁皮围墙把大楼约莫一楼高的范围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外头往上看可以看出大楼其实完成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出了什麽问题,窗户还没安上,工人们便离开不再出现了。

平时林濑不会往那里去,只有一次台风天的下午,风雨大得打在身上都能感觉到疼痛。他看见一只全身湿透的黑猫。

那只猫在大风大雨中走得很困难,正常来说这样风雨交加的日子在外面根本见不到小动物,因此林濑觉得必须跟上去。而这一跟,就跟到了大楼附近。

他看见黑猫顺着滑溜的铁皮墙向上狂奔,三两下翻进围墙,而後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那天以後林濑又绕过来几次,再也没有见过那只黑猫。

今天他打算习惯性地去看上一眼。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那麽想见到那只黑猫。

刚好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去看看也无妨。

如果那只黑猫再次出现,能不能把他带回家呢……?正想着要收编那只猫,眼前便窜过一抹黑色,速度快得让林濑看不清那是什麽。还未能思考,有什麽东西就重重击落在他的脑门上,砸得他眼前一片漆黑、腿一软就跪在地上。

大楼周边异常安静,只有物件在地上骨碌骨碌打转的声音被寂静放大。

林濑扶着额侧,脑袋的眩晕感还没有消退。他觉得自己没有直接失去意识已经很厉害了。从模糊的视线中可以看见那个已经停止旋转的物体,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清酒瓶子。

附近除却这栋盖了少说有八、九层的大楼以外,其他民宅都只有三、四层。方才还能越过民房照射进巷子里的阳光,一下子全被遮挡住,连周遭的空气也骤降了几度,冷的林濑上下排牙齿都开始打颤。

「怎麽回事?新闻没说今天要降温啊?也不像是要下雨……。」好不容易脱离连站都站不起身的困境,林濑捡起那只瓶子,从外观看起来这就只是个普通的雪白小瓷瓶。怪就怪在这瓶子重击了林濑脑袋又在地上滚了一通,却半点裂痕也没有,而且瓶口的塞子像被胶黏住一样怎麽也揭不开。

拿在手中轻轻晃荡,什麽声音都没有,也没多少重量。

他抬头看向四周每一户人家的阳台和窗子,一个人影也没有。也可能是随手扔了垃圾却砸中人,怕被要求赔偿所以躲起来了。

没有日照的地方太冷了,在这样待下去说不定会感冒。如果因为生病而向店里请假的话店长会很困扰的,他的生活费也会更紧张。

被这麽一耽误也差不多要到上班时间了,林濑把清酒瓶子放在路边堆着的垃圾袋旁,转身要离开大楼的范围。

那只黑猫就下一次再来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