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昭收了狐耳狐尾,变回人形同桂碧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剑光闪烁,两道身影速度飞快的对峙着,不相上下的实力让人瞧着惊叹连连。

但邯昭看惯了,故心中也无太大的感觉。

记得小时,睦樨总爱对他毛手毛脚,又是搂又是亲,惹得申墨蓝时时出剑送客,他便会见到睦樨面上得意的笑,似乎如此捉弄他让他备感愉悦?

总之,对於邯昭来说他就是个怪人,却也让人讨厌不来。

「邯大侠,想说什麽就直说无妨。」桂碧烟轻声启唇。

邯昭瞬即回神,将目光移向她,静默半晌才道:「我会想办法让你的家人搬离此地。」

她没马上回答,只是静静望着前方。

「但桂恭是无辜的,你不得再扰乱他的心神。」邯昭板起脸孔,将话说白。

桂碧烟轻轻笑出声来,捎着一丝丝苦涩,「感情这事儿,怎能说放就放⋯⋯」

邯昭懂,毕竟申墨蓝存在他的心中亦是好几年,始终不变。

但⋯⋯

「人鬼殊途,碧烟姑娘再不舍,也无法改变任何事。」邯昭话道的宛转。

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行,我也没打算取他性命,如此望大侠别再插手此事。」

「不可能不插手此事。」邯昭亦坚持着。

桂碧烟抬眸,神色转为凌厉,「大侠如果不愿收手,我会变为厉鬼杀了你们。」

邯昭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他指着前方的睦樨悠悠说,「他把你当棋子引我来,你当该杀他才是。」

桂碧烟怔了下,「但恩公说⋯⋯」

邯昭笑而不语。

聪明如桂碧烟,瞬即明了,他所制造的这一切巧合,兴许都是假的。

一见桂碧烟表情松动,邯昭趁势再启唇,「不如碧烟姑娘同我聊聊,你们和睦樨究竟是如何相识?」

桂碧烟颔首,轻声道着,「事情是这样的⋯⋯」

这幢宅子是桂恭买的,他似乎自友人那儿听说春溪镇有空的宅子在出售,於是他前往询问一番,镇长立即热情的带着他们一家子来参观庄院。

此宅占地广,里头的雕刻装潢雅致,一瞧就能知晓前主人定是风雅人士。

後院还有大庄院能供给父亲摆放制棺工具,以及完成的棺木,故讨价还价後,他们便欣喜的搬迁入宅。

一开始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状,但在半年後,桂碧烟偶尔会听到外头传来阵阵悲戚哭声及刀剑声,害怕至极的她将此事告知了家人,见到他们露出诡异的神情,便知他们也遇见了此等怪事。

但当她要开口时,却被父亲率先截断。

「兴许是太累了,别多想。」

桂碧烟愣是将未出口的话语梗在喉间,她嘴唇张了张,最後索性吞回肚子里。

既然一家之主不愿面对现实,她更是无说话的余地。

於是她只能找桂恭诉苦去,虽然桂恭在宅里的时间不多,但只要一有机会,她便上前缠着他,同他任性一番。

因为桂碧烟知悉,他永远都会让着她。

就连她捉弄桂恭换上女装,他也无拒绝过。

但当她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後,桂恭却拒绝了⋯⋯

从那时,似乎怪事就从偶尔发生,转为频频出现。

她的心性,更是从那时开始转变。

桂碧烟变的易怒易忧郁,时常躲在树下哀声哭泣,日日憔悴,情绪亦日日低落。

桂恭多次找她谈话开导,最後都被她冷淡回应,不欢而散。

宅子里的坏事一桩接连一桩,父亲被木头砸伤,母亲时常恶梦连连,桂碧烟更是投井自杀。

而桂团团在睦樨出现的前一个月生了场大病,全身起疹子,高烧不退,连大夫都摇头叹气,已病入膏肓。

桂恭则是在桂碧烟死後,每日郁郁寡欢,总在夜深人静时来到桂碧烟自杀处,哑着声音呢喃,「你怎麽这麽傻⋯⋯」

成了鬼魂的桂碧烟,因执着还停留在此地,当她见到桂团团一脸痛苦喊着她时,她边哭边祈求老天能救救她的妹妹。

於此同时,她也开始起了憎恨之心,於是扰乱桂恭的神识,侵入他的心神,控制他的行为,让他一日复一日,逐渐成了疯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桂家简直快崩溃。

就在他们以为桂团团即将撒手人寰时,睦樨总算出现。

当他拿着黑伞走入庄院时,那双淡紫瞳扫了庄院一眼,忽地说了句,「此宅古怪。」

於是乎,父亲和母亲对望一眼,加上睦樨一副气势不凡样,便将庄院的怪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着。

睦樨留了个香包给桂团团,并说他三日後会再过来。

三日後再来之时,他直接找上的,便是已亡的桂碧烟。

她很惊诧他竟能看得到她,还能同她对话。

「我可以帮助你,但你得引一人过来。」

桂碧烟见桂团团退烧脱险,於是欣喜答应。

她藉由睦樨那御鬼术的帮助,控制了父母的心神,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第一,让他们认为桂恭疯癫阴郁的原因是因这幢宅子有鬼怪在扰人心神,需要找武林高手来替他们斩妖除魔。

第二,让父亲以为自己真有个妹妹,那位妹妹便是睦樨所扮演的汐沐姑姑,并由这位假姑姑成为桂宅当家,写了信送去给邯昭,将他引来春溪镇。

桂团团兴许年纪小,故也能见到桂碧烟,她以为桂碧烟不过是去了远方又回来了,殊不知她的好姊姊已逝世。

桂碧烟不忍告诉她真相,於是以魂魄型态再同她多相处一段时日。

几日後,邯昭一行人便来了此镇,於是一切按照睦樨的计画稳妥进行着。

但让桂碧烟万万没想到的是,睦樨和邯昭为旧识,瞧着还很熟悉和亲昵,那他先前所言,要杀他们的话语⋯⋯都是假的?

桂碧烟惆怅的望着前方,她的声音有些飘渺,「究竟,他的目的为何?」

邯昭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忽然灵光一现,「碧烟姑娘,你方才是说,找到这间庄院的人是桂恭吗?」

桂碧烟点点头,「正是叔叔,但这和叔叔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他那位友人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此庄院正在出卖。」

桂碧烟思了半晌,这才不确定的说,「父亲询问过,据说是练武时认识的朋友。」

「知悉名字吗?」邯昭继续追问。

她摇摇头,「恭叔叔似乎都唤那位朋友为⋯⋯阿武?」

邯昭脑袋转了一圈,武林中是否有名中带“武”字之人⋯⋯似乎还挺多的,包括申墨蓝的左右手,亦有一位周武。

莫非就是这麽巧,正是周武呢?

看来回去得再问问。

「谢谢碧烟姑娘,还有一个问题。」邯昭神色依旧严肃。

桂碧烟示意他直接询问。

於是邯昭直问,「睦樨买下的棺木,是送去哪儿了?」

对於这个问题,桂碧烟纠结着要不要回覆,邯昭见状续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也许攸关桂恭性命。」

她这一听就慌了,急忙道出,「是春溪镇北方的⋯⋯」

话未道完,桂碧烟感觉喉间似乎被什麽卡住了,无法再继续接下来的话语。

邯昭飞快回忆着北方是否有住着谁,忽然一个面孔浮现脑海。

他有些诧异的向已经停止武斗,缓缓朝他步来的睦樨问,「⋯⋯你这是何意?」

睦樨低低笑了下,「届时便知,他才是那位在暗处躲藏着的老狐狸。」

邯昭眼神微沉,「你们才是老狐狸。」

「信不信由你,现下,该是给我答覆了。」

睦樨一步一步朝邯昭走近,立即被申墨蓝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後。

「行,我答应,但你必须同行。」申墨蓝低沈的嗓音,带着方才未缓过来的杀气,神色更是锐利。

睦樨笑得满意极了,他微微将身子偏向旁侧,对着邯昭说,「小狐儿,如此我们又能一起。」

「睦樨,劝你别打他主意。」申墨蓝隐下怒意,厉声警告。

邯昭叹了口气,备感无奈。

「睦樨,在这之前有一事你得先告知。」邯昭步至申墨蓝身侧,正色问。

「你是要问桂恭?」睦樨笑了笑。

「桂恭的身份本为你该给我的答案,我要问的是,这一切是否都你策划的?」邯昭眼神挟带着一丝丝冷然。

睦樨笑意依旧,他那有些慵懒的嗓音徐徐道着,「无论你信不信,但并不是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邯昭问,「顺水推舟是为何意?」

「春溪镇的现任镇长为前镇长的儿子,於两年前上任,他整顿小镇时,便自作主张出卖此庄院,他以为陆氏一家老小都已逝,也空着许久都没人再入住,故以较低的价出卖,小赚一笔。」睦樨细细解释着,「所以我呢,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看来你的眼线极多,正巧知晓桂恭他们一家子欲购宅子。」邯昭酸言酸语着,「还有一个问题,究竟为何此地称为含笑庄?」

这时,接声的人为申墨蓝,「因为陆家人死去时都是一眨眼间而已,当时他们在把酒欢庆,脸上挂着笑意死去,故如此称之。」

邯昭投以崇拜眼光,「师兄竟连这都知道。」

申墨蓝侧头瞪了他一眼,「所以,你的踪迹我亦都能掌握在手心。」

这话未道尽,邯昭便知其意。

看来这下,是真气急败坏了。

睦樨轻笑出声,「小狐儿,还有其他问题吗?」

邯昭颔首,认真问,「有,你为何要男扮女装?」

睦樨挑眉,不徐不紧的说,「我以为你喜欢?」

「⋯⋯我不喜欢,也没兴趣。」邯昭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这事儿精能否别再挖坑?

睦樨神情略显失望,「不美吗?」

他生得好看,自然女子扮相也美艳动人,但邯昭肯定不会说实话的,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扮女子。

年少时瞧过一次,当时他们正在执行师傅派的任务,便在青楼中瞧见了睦樨。

睦樨和他们的目标是同样的,最後那大妖是三人一块儿收拾了去。

至於当时为何会认出睦樨?

因为睦樨主动撩拨他,当邯昭一见到那双紫瞳便识出了,所幸当时他和申墨蓝分开行动,这才没又引来两人数不清的大战。

邯昭叹了口气,跳过这个话题又道:「我们愿意合作,但你得先完成碧烟姑娘的心愿,她可是把你当恩公。」

睦樨颔首,他转向桂碧烟,轻声对她说,「碧烟姑娘,你的家人我已经替他们安置他处,至於桂恭他有他的因缘,况且你也明白的,他的心里早就容不下他人。」

桂碧烟泪眼盈眶,垂下头来呜咽道着,「但我想陪伴在他身旁⋯⋯」

「人鬼殊途,碧烟姑娘勿再执着。」睦樨虽道的温柔,却藏着不容置喙的霸气,不允许桂碧烟的反抗。

桂碧烟感受到他施予的压力,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点头答应。

「请恩公务必要实现诺言。」

她在消失前,落下了最後一句话,四周恢复一片宁静。

睦樨凝望着邯昭,「小狐儿,接下来⋯⋯」

申墨蓝打断了他的话语,冷声道:「接下来自己处理,後日将桂恭和昭儿的徒弟们带至御烟宫,告辞。」

没等邯昭启唇,申墨蓝将人拦腰抱起,消失在夜色浓墨中,不见踪影。

睦樨摇头笑了笑,再睁眼时是紫瞳中流转诡谲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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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庄事件终於结束,下章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