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聽說，愛情來過》 — 徐青嵐視角外傳 : 那年青春正好07

朱瑄桦和赵媛的关系非但没有变好，反而越演越糟。我看得出来，朱瑄桦已经快到极限了。

毕业旅行回来後没多久就是校庆，赵媛几乎整天都在排演，我和朱瑄桦则待在教室帮忙，客人比想像中多，过了中午人潮渐散，我望向负责另一边的朱瑄桦，见她迅速脱下围裙，随口告知我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了。

见状，我扔下手边的活，和其他人交接完工作後，偷偷摸走一盒烤肉後也动身前往热舞社排演的广场。

「青岚。」

经过穿堂时，冷不防被人从後拥住，一股熟悉的男性清香萦绕鼻息，没在意旁人投射而来的暧昧目光，我转身将插在叉子上的烤肉塞进他嘴里。

「这是朱瑄桦烤的吧。」

见他越咀嚼眉头蹙得越紧，我挑眉反问，「你怎麽知道？」

「都焦掉了啊，她是想毒死客人是不是？」

我噗哧一笑，「你到底为什麽这麽讨厌她？」前阵子动不动就说要揍她，看来这恩怨不一般呀。

「没讨厌她啊，只是觉得她的智商和那副好皮囊实在落差太大，我看着都替她觉得可惜。」

说着，凌智颖又捏起一块乌漆抹黑的烤肉放进嘴里。我总感觉他没有说实话，转过头欲开口，正巧与路过的赵媛对上视线。

「赵媛！」我挣脱凌智颖的怀抱，将手上的烤肉递到她面前。「你应该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东西了吧？这个给……」

「没关系，别担心我。」赵媛给我一个淡淡的笑容，「倒是你，别当着你男友的面把要给他的爱心便当给我啊。」

我猛地一僵，视线凝在手上的东西，忽然觉得自己矛盾得好笑。不论我怎麽示好都会被诠释成对别人的私心，又明明希望亲自将心意传达给她，可拿的却是朱瑄桦烤的。

「青岚，我去随便逛逛买点东西吃，你们聊吧。」就在我面露尴尬时，头顶被轻轻拍了下，耳畔随即飘进一抹极尽温存的嗓音，「相信我，你比你所想的还要更温柔。」

不，不是的。凌智颖对我有着极为扭曲的误解，扭曲到我不知该如何反驳，仅是呆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青岚，你不用顾虑我，你想和他待一起就……」

「赵媛，」我轻声截断她的话，转头迎上她的目光。「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赵媛接下我递过去的东西，愣愣说了句「谢谢」後便再没动静，一副若有所思。

我能感受到身旁的景物正快速推移着，来往的人群变换了无数次，显得我和她像是静止似地。

「我可以问你打算做什麽吗？」

赵媛默了一阵，没迂回，给了我正面回应，「我想让一切回到它该有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我和朱瑄桦连朋友都做不成，高一那样子的相处模式才适合我们三个。」

她说出了我的心声，和我期望着相同的结果，甚至怀抱着相仿的情感，可为什麽她这麽坦荡，我却倍感罪恶？

我想我该对自己不平衡的心态感到羞耻，却转而被内心的忌妒驾驭，成了真正的怪物――

「你怎麽能确定自己的决定就是对的？万一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呢？为什麽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不愿找我商量？」

赵媛眨了眨眼，轻声问，「你还在生那件事的气吗？」

「你说呢？在大太阳底下不要命地跑了整整两个小时，劝了也不听，要不是热舞社的人打电话跟我说你昏倒躺在医院，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瞒着我直到一切都如你所愿，才肯罢休？」

见赵媛敛下眼不发一语，我顿失怒气，本是怀着妒火将名为「友谊」的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期望自己手上仅存的武器能够伤她分毫，却又舍不得见她平白流失那些纯洁无瑕的血液。

「赵媛，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自相矛盾，明明平常看着那麽聪明，怎麽一遇上感情事就变得这麽傻？」瞧她一脸无辜，我不留情地拆穿她，「你确定你不惜和热舞社的人起冲突也要坚持从头跳到尾是为了放弃，而不是另有目的？」

这傲娇又把头撇开了。

我无奈叹息，偶尔觉得这人像个孩子，对任何感情事都彷佛停留在尚未长大的状态，因而让那些不理智的行为成了情有可原，反而显得心浮气躁的我有些可笑。

「算了，你快去准备吧，烤肉记得要吃完。」

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我果断放弃。语毕，我转身离开，以为我足够明显表达自己的不悦和疲惫了，认为她该为此着急并给予相应的解释，但她没有，连个挽留都不曾施舍於我。

不久後热舞社开始了表演，我站在人群中，目光始终聚焦在她身上，总感觉自己和台下的芸芸众生没两样，入不了她的眼，被拒於信任之外。

因而当看见舞台上的灯具砸到她身上时，我没有太大的反应，仅是在心中微微一叹――你看，连老天都在帮她。

那时我就知道，这两人终会走到一起，不论历经多少磨难。

我没继续看表演，毕竟那并非献给在场的任何一人。表演中我随处逛了一会，不久便听见赵媛的真情告白，而後便是一阵骚动，我慢条斯理地来到舞台後方，却在见着那张染血的精致面庞，所有从容皆分崩离析。

「赵媛！」我拨开阻挡在眼前的人，「你、你怎麽样？你还好吗？」

「我没……没事。」

「都站不稳了哪里叫没事！」我又气又害怕，微颤着拥住她近乎瘫软的身躯，冲身旁的人吼，「救护车呢？」

「已经叫了，先带她去健康中心吧？」

我遂与其他人扶着赵媛往健康中心移动，走到一半，她抓着我的手忽地一紧，「我不想过去……」

「你在说什麽啊？都已经这样了，别妄想我会继续容忍你的任性……」

尚未说完的话定格在抬头的那一刹那。我停下了脚步，对不远处牵着手嬉戏打闹的白忻羽和朱瑄桦莫名有种愤慨之情，间隔不到一秒，赵媛用着软趴趴的力量推开搀扶自己的所有人，转身缓慢离去，留下错愕的众人。

我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总感觉自己在她们的世界像个无关痛痒的外人，又像看戏观众，永远被囚禁在单相思的角色里，任凭她俩成为我生命中的主角，主宰我的喜怒哀乐。

我想那时她是在告诉自己，这是最後一次受伤。

可我又怎会不明白？或许她能够决定什麽时候放弃她，却无法决定什麽时候忘了她。

救护车的鸣笛声巧妙地合理化了她唐突的举动，似乎也为这场闹剧画下句点。当时以为事情会顺了她的意跟着完美落幕，孰料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校庆那天的事非但没有平安落幕，反而成了朱瑄桦和赵媛彻底撕破脸的引爆点，这是我始料未及，却也不意外。

见教室外站着一些不认识的人，我加快脚步想一探究竟，连班上的前门都还未抵达，就听见自内流泄出的怒吼声。

「我不知道你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做那件事，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自私行为会波及无辜？你知不知道白忻羽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受了伤？如果你是因为毕旅那件事对我们感到反感，你他妈大可冲我来！不要搞这些小动作！」

闻言，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赶紧冲进教室，果不其然见着了怒不可遏的朱瑄桦和坐在位子上的赵媛。

「朱瑄桦……你疯了！你根本什麽都不懂！全世界最没资格质疑赵媛的人就是你！」我上前推了朱瑄桦一把，实在不明白才刚和好不久的两人怎麽转眼间又成了这副模样？

「徐青岚，你闭嘴！我是在问她，不是你！」我从没见过朱瑄桦如此愤怒，当下仅是愣在原地，无力地看着她继续发泄，让一切走向崩毁，「从以前你就是这样，什麽都不告诉我，什麽都要我自己拼凑，这样我怎麽会懂！自己都不自救的人，还奢望能得到什麽救赎！」

「朱瑄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讲什……」

我艰难地动了动嘴，总有种现在不阻止她就来不及的预感，可当我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早就为时已晚。

「你这样……根本没有人会爱这样的你！」

我近乎暴怒地搧了她一巴掌，在赵媛离开後。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麽！」我再不能忍，揪住她的衣服将她用力推倒在地，将有所保留的恶意变成彻底失控的暴行。

朱瑄桦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地上，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我愤懑地瞪着无声落泪的她，一边喘气一边跟着落泪，维持了将近两年的情谊就这麽被轻而易举地夺去，究竟是经过了谁的同意？

「这下你满意了吗？」

泪水氤氲了我的视线，心底深处有团火越烧越旺，却是让我颤抖着唇边质问边笑了。

不得不说，见朱瑄桦像那样冲赵媛嘶吼，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我们三人之间早已失却平衡，经她这麽一吼，似乎把相识以来的不满和旁徨全数倾倒而出，本来关系就相当微妙，只是未曾被任何人正视，友谊掺杂进爱情，从来只能是两败俱伤，曾经如胶似漆的我们，如今更是落得同归於尽的下场。

我想我能明白朱瑄桦的愤怒和痛苦。

我和朱瑄桦与赵媛表面上相处融洽，实则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不敢踰越却也做不到後退，纠结了无数个岁月，好不容易熬过那段迷茫，最终还是崩解在她彷佛没将任何人事物放在眼里的淡漠下。她从不解释，也未曾有过辩解，看起来就像毫不在意。

我知道朱瑄桦爱她，我知道朱瑄桦恨她。前者我视若无睹，後者我有意助长。

也好。我伤了你，你伤了她，她伤了我和你。这下我们三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谁也别想挽回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