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靠港 在那歸屬停留 — 第一章 04
「最近你的英文成绩好像有点掉下来了，我这边有些比较有水准的讲义，你要不要拿回去读?」
「不用了老师，家里还有参考书，我下次会考好的。」
上午最後一节课的下课钟一打，颜哲宇便来到导师办公室拿下午上课要用的教材和上次考过的考卷，作为英文老师兼班导的小老师，再加上有校排前二的成绩，时常会得到比较多的照顾和好处(老师请喝饮料之类的)。
「下次可以考考看校排一吗?你再加把劲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你和卓纪侑的分数也没有差很多。」
和颜哲宇说话的老师是位和蔼可亲的女人，虽然嘴上给他施加压力与期许，但脸上的柔和却完全没有一丝威压感。
就算颜哲宇此刻说些丧气话，她也不会生气，反而会笑呵呵地替他加油打气。
「老师，我会尽力的。」
颜哲宇脸上有些纠结，因为他每次都尽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但仍然超越不了卓纪侑。
甚至有些时候会在心中暗自称呼她为怪物。
从高一入学到现在，没有一次段考从第一名的宝座上跌落，铁打不动的实力有时会让颜哲宇十分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赢她，因为她完全没有被第二名的自己所威胁的迹象，过去是如此，未来恐怕也不会有所改变。
颜哲宇抱着一叠东西离开办公室，回到班上，教室几乎没人，连平常会一起打手机游戏的朋友都去合作社买午餐，他回到位子上，打算先完成刚才老师交代的登记分数，但在那之前他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背影。
晓钰蹲在纸类回收的篮子前，对着里面的纸张又翻又找的。叠在她身旁的是好几本被撕烂的书本和考卷。
之前在家政课前的下课看到那一幕，颜哲宇也大概知道是谁做的，动身来帮忙把破破烂烂的书本从纸类回收篮找出来并稍微整理好，然後叠到书本堆上面去。
晓钰看到之後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後又继续找寻自己的东西。
在她座位上所有能撕碎的东西全都被撕烂了，不仅抽屉，还包括书包里的小说和报告要用的影印纸。
她十分难过，却什麽也没说。
「她们为什麽要这样对你?」颜哲宇问。
「我不知道。」
这次换颜哲宇的手停了下来，有些纳闷。
「你们之间有发生过什麽吗?」
「没有。」
颜哲宇完全听不出来这里的没有是指「有发生过一些事但不想跟你说」还是真的什麽也没发生过。
「那……下次她们再来弄你的话，你就不要理她们，当她们觉得无聊、不好玩之後，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颜哲宇认真的给出建议。
对他而言，有些事情只要默不作声就不会有任何风浪，从小在爸妈强势的个性下长大的他，如此相信着。
不要反抗，不要惹对方不高兴，就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嗯。」
同一个时间，在四楼徐怡茜的厕所，她和白忱轩合奏练习着。
原本只有吉他衬托的歌声加入了琴音，歌曲多了层次感，更加有趣了起来。
两人的契合度很高，稍微磨合一下便能完整地完成这首曲子。和朋友合作表演是很开心的一件事，白忱轩从之前在吉他社时就知道了，没想到现在除了能合作，还能让钢琴出现在自己的Youtube频道，让他觉得更加高兴，尤其弹琴的人是徐怡茜。
而徐怡茜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和吉他合作，虽然以前有过好几次和交响乐团合演的经验，但从没想像过会和相比之下如此渺小的乐器一起表演。
说起来两人的相遇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大约是在一个月前，颜哲宇在放学後硬是拉着她往五楼的角落跑去，嘴上不停说着「快点!你跟他应该很合，都是玩音乐的，你一定要去认识一下。」
那时徐怡茜满脸不耐，完全没有兴趣也认为没必要认识什麽唱歌很厉害的男生，甚至觉得这简直多此一举。
直到来到能够听见他唱歌的距离时，徐怡茜像是什麽被触发了一样缓缓睁大双眼，被拉着跑的双脚缓缓停了下来，手和颜哲宇的手脱钩，他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莫名其妙慢下来的徐怡茜。
她被那歌声吸引，缓慢而谨慎地走过去。
那个人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她一听就知道了。
那扣人心弦的，沁入人心的，能够让人随之摇曳身体的……
颜哲宇浅浅一笑，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在内心小小的欢呼。
在徐怡茜左转之後，两人认识，成为朋友，到现在一起合作曲子。
「徐怡茜，你有什麽最喜欢的曲子吗?」两人结束合奏的练习後，白忱轩抱着吉他坐在洗手台上问道。
「嗯，有一首曲子，是我姐姐写给我的。」
那是自己小时候的生日礼物。
「可以弹给我听吗?」白忱轩看上去很是期待。
徐怡茜应了一声之後便着手开始弹奏那首曲子，是一首不难的现代钢琴曲，曲风略为抒情，从缓和的旋律中可以想像到，下午四点那不如正午刺眼的太阳和晴朗和煦的天空，爸爸妈妈去接孩子放学的温馨场景。很像是写给幼儿的歌，却不沦为幼稚。
明明该是这样的感觉，但她却「只是」弹着。
作为在音乐世家出生的天才，她虽然在台湾诞生，但早早就被送去美国音乐学院留学，未来也将以钢琴家的身分活下去。
评审的评分、观众的目光、家里的声望、连比赛的名次都会影响自己的名声……这些外在的压力像是融入徐怡茜的骨髓，让她反射性的使自己的音乐只为了别人而演奏。
回过神来时她手中的音乐已经空洞不堪。
想要变回以前的自己，以前那个和姐姐在一起弹琴时能够开心的感受音乐的自己。
这就是她离开美国回到台湾的目的。
这首曲子结束，她停止了弹奏，「如何?」她看向白忱轩。
「很好听啊，这首歌有名字吗?」
「叫作平凡幸福的某一天。」
白忱轩稍微停顿思索了一下之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徐怡茜你真的喜欢这首曲子吗?」
徐怡茜听了之後微微一怔，垂下眼帘，「我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吗?」因为她知道白忱轩的问题背後的原因。
「你弹琴时看起来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
白忱轩看见徐怡茜此时脸上的表情，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迷茫又带有些难过的表情在她脸上显现，白忱轩看到这样的她，担心地问了一句:「怎麽了?我说错什麽了吗?」
「没有，你说的对，只是……」徐怡茜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我不喜欢自己那样。」
白忱轩沉默了一会儿後，说道:「有什麽是我可以帮你的吗?都可以告诉我。」
徐怡茜这次扬起了高兴的微笑，看着他，「那——你可以唱一首歌给我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