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鸟都有独特的神韵,鹰隼静如处子、动如王者,鹊鸟有智慧,鹤有灵性,鹤鸟力守一夫一妻,然而,有些男人用一只婚戒锁住了理智上的鸟,却依旧放任肉体上的鸟四处飞翔。

鸟本身没错,错的是放鸟乱飞的感性。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我看过最绝望的事情,那就是母亲在病床上那双含着恨意的眼睛。

吴氏电信企业是父亲吴常志与母亲向琳蕙一起创建的商业王国,这当然是孩子尚未出生前的故事。

孩子出生之後,母亲守着企业,由父亲出外交际,信赖的放任造就了一段奸情。详情为何?母亲直到咽气前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据说吴常志跟一位女性生下了一儿一女,这位女子是他生意往来的客户发妻,两人不只一次幽会,而事情会爆发的主要原因,在於女方的肚子愈来愈大,导致丈夫发现,怒而斩断与吴氏电信的任何资金往来,幸好,对方并未下重手,让吴氏企业一厥不振,背後的原因,似乎是因为母亲到该企业主的面前下跪求饶的缘故。母亲是如此强悍的女子,却为了公司甘愿在陌生人面前下跪?据各种小道消息谣传,吴氏企业之所以未被林氏财团歼灭的原因,乃是因为母亲被林氏企业总裁林兆麒「霸王硬上弓」的关系,用这样的手段,林兆麒吐了一口恶气,因此,留给吴氏企业一条活路。

这些小道谣传,真的令人无法入耳。

母亲应该是为了一手创建的企业而忍气吞声,到最後气出病来。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或许,她现在依旧在公司掌舵,主持吴氏企业。

吴常志究竟有没有後悔?

跟着母亲住在信义区豪宅,直到我11岁大时、母亲癌症过世,至今,这个我该称为「父亲」的男人始终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母亲过世後,我独自住在有佣人照顾的豪宅中,父亲没有接我一起住,而我知道我还小没有资格继承任何产业,我也不想继承这个产业。

乖乖吃饭、乖乖念书,直到大学毕业,我终於可以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九年来,除了手机外,我不想使用任何3C产品。每一次看到3C产品,母亲绝望的眼神就会出现。

吴天翔从裤子左边的口袋捞出一把小型匕首,乌黑的光泽闪烁着,眼前优雅的丹顶鹤画,瞬间被匕首在纤长的脖子中央画下了一刀、二刀、三刀,直到吴天翔充满恨意的双眸渐渐失去光彩。

为什麽总是有人守不住鸟,而为什麽永远有人要为飞出去的鸟付出代价?鸟不是罪恶,罪恶的是他和他身上肉做的鸟!

将匕首往前一甩,锋利处刺进丹顶鹤画像被割烂的脖子处,摀住头部太阳穴的两侧,缓缓的跪在地上。

干嘛要继承吴氏企业?我们彼此到死都没有见过面,干嘛延续这个企业,谁喜欢,谁就拿去。

给我钱,其他的,我全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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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世珍挂掉电话,顶着浓妆、踩着高底鞋踱步在初夏的炎阳下。

记忆中的哥哥很爱笑,笑起来傻里傻气,看得人忍不住一起笑。妈妈说我们只差3小时,他早我3小时出来,我比他晚3小时出生,所以,他成了哥哥,我变成得听他话的妹妹。

我们应该是异卵双胞胎。

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笑起来没有他好看,哥哥笑开的时候,脸颊上还会挤出酒窝。

眼睛弯弯、白齿闪闪,马桶盖的浏海还会阵阵飘动。

6岁生日那天,庆生後回家路上,哥哥被一辆从黑色轿车下来的男人带走,从此再也没机会见他一面。

问妈妈,哥哥去了哪里?

妈妈只懂得摇头、苦笑,一句话都不说。

从那天起,我的生命中只剩下妈妈,没有了哥哥。

从那天起,我便好想念哥哥的笑容。

那个笑容为我的生命带来了阳光,因为这个家中从来不曾有阳光透入。

尽管炎阳闪烁在屋外,可是屋内,永远没有温暖的煦阳,永远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我是女生的关系?还是我的出生其实是种罪恶?

或许我是女巫,或许我应该隐身在黑暗之中,所以我不值得一个笑容,而我也没有魔法可以将温暖的笑容带回来。

没办法带回妈妈的笑容、也没办法让哥哥脸上再次出现笑容。

我不在乎谁是父亲,该喊谁爸爸,我在乎的是妈妈,还有和我手牵手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哥哥。

我应该是个女巫,我出现的时候,口中必须喃喃念道咒诅他人的咒语、周边应该充满着寒冷与黑暗。

站在吴氏集团的大楼前,世珍将双手插在黑色短外套的口袋里,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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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发个通行证给我吧,省得进个门还要问东问西,烦死人了。」

「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可以。」

「渴死了,给杯冰水喝喝吧?」

「等等。」

一屁股坐进沙发,没多久,有人敲门,毕恭毕敬的送进来一杯装咖啡用的白色小瓷杯装的冰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

「小气,这是给鸟喝的水吗?算了。」兀自伸手将眼前茶杯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回去。」

「你去哪里?」

「统豪饭店。」

「老房间唷。」

「嗯。」

「有事找你,给我五百万新台币,现在就要。」

「好,等等给你支票。」

「还有,帮我写个合约,重点要注明:『完成裸体画,马上给现金。』」

「你要签约的对象难道是吴天翔?」

「是啊。怎麽了?」

「没。」

「你都可以跟他开条件,要他把软掉的鸟弄成硬的再画,那我为什麽不能要他替我画裸体画,我可没让他把我塌下来的奶子给弄挺唷。」

这时候,一抹很细微、很细微的微笑出现在嘴角,除了她,没有人发现,连笑的人都不自觉。

「合约,晚点传给你。你跟他很熟,不是吗?」

这抹令人惊艳的微笑使得她的回答晚了许久。

「很熟,太熟了,我们认识四年了。」

「对他的性伴侣还有交往对象十分复杂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

「有些人对他的看法出了问题。他这个人就是温暖到爆!有个男人请他帮忙扛东西,只要他当下没事,便会答应。结果,人家扛的是一张双人床,扛上去之後,他被那个男的绊倒,两人叠在一起,被路过的人看见,他跟男人上床的事情就传开了。」

「你跟踪他?」

「还有,有女同学心情不好,他上前关切,对方跟他哭诉失恋的痛苦,结果女同学的男友过来要求复合,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等他解释便上前就揍了他一顿,女同学也没有替他解释,反而欢天喜地的跟男友离开。这件事情也被女同学到处乱说,而他竟然也没有反驳。」

「你跟踪他?」

「我没那麽变态,好吗?女同学的事情我亲眼看见,至於其他的事情,他自己跟我说的。」

「他说的话,你相信?」

「我当然相信,因为我认识他四年了。而我们从出生到现在,我发现我竟然一点都不认识你。」

「支票开好了,拿去。」

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了眼支票,确认是五百万新台币的金额,顿了顿,回推过去。

「我可以用这五百万买你的一个温暖的笑容吗?」

「走吧,我还在忙。」

这是个无情冷酷的拒绝,却在她心里埋下了一个决定,一个想法。

拿起支票,她用双手撕成两半,放在桌上,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