馅饼没来得及上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路上原料因为积雪迟送,好不容易全蒸好後,已经是一个时辰後的事。

萍萍招呼着端馅饼的侍女上来时,柳苳年就差把眼睛黏在那热腾腾的饼皮上了,苏邵真看他又馋又爱面子,觉得可爱,於是故意坐直身子、朗声说道:「哎!萍萍,咱们想先看表演,就待会再吃吧,先端下......」

萍萍一惊,气都还没喘匀来,旁边的侍女也愣了,以为苏邵真哪里不满意,她只好软声软语的凑了过去,在对方手臂捏了两下:「苏老板──表演还有半个时辰呢!」

柳苳年没料到苏邵真突然整这出,刚想开口说什麽,想想不合适,抬起头来打量一下苏邵真,又飞速移开视线,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饥渴,於是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说道:「就先上两盘,嚐个味道吧。」

「不行,吃了就会困,困了还怎麽欣赏表演?」苏邵真玩性大发,拉着冬瑾一起挤到柳苳年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整个身子挂在上面,又笑着接了句:「柳四少爷想吃就先吃吧。」

冬瑾被拉过去时跌跌撞撞的,赶忙回过头去,轻轻掐了下萍萍的腰,「萍萍姐,苏老板跟你开玩笑呢,快上吧,冷了还怎麽吃?」

柳苳年却在这时候闭着眼睛,掰开苏邵真的手,正气凛然的说道:「不用了,不饿。」

冬瑾被他清冷的话音吓着,萍萍求助的看了眼苏邵真,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只觉得伺候这俩实在脑壳疼,苏邵真忙救场,摆摆手让侍女们全端上来,眼巴巴的望着柳苳年,有点愧疚的给他顺毛:「饿了、饿了!不闹你了,快吃吧少爷!」

「......」柳苳年微微睁眼,直直瞪着死活挨自己身旁的苏邵真,叹出一口气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弹,小声责备道:「......真是会给自己挖坟。」

苏邵真被这个动作震住,摀住额头,突然没有勇气对上柳苳年的眼睛,难得乖巧地坐回原来的座位,撕了块饼闷头就吃。

萍萍为了表演要先回後台准备,冬瑾去膳房给两人换上酒具,先行离席,整个包厢忽地只剩下他们两个。

柳苳年自己吃得欢,看来这甜馅饼的确合他胃口,苏邵真看着柳苳年吃的欢,倒是比自己吃更欢,一双眼睛躲躲闪闪最後还是乖乖落到了眼前的美人儿脸上,思索再三,终於先开了口:「......我让秦逐跟了萍萍。」

柳苳年嚼了两口,轻轻挑眉,「鋥辛难道不是更适合干这档子事吗?」

「鋥辛去处理刚刚那十一个家伙。」苏邵真原本以为对方会多少能有些惊讶,或是问他这麽指使的用意,可是柳苳年从始至终都还是那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这让他不免有点丧气,「你怎麽不问我什麽时後指使的?又是因何而指使?」

「知道的事情何必多问。」柳苳年不慌不忙的又拾了块饼,剥成两半递给苏邵真其中一个,然後低下头去嗅了嗅还热乎的内馅,忍不住心里赞叹:不愧是双雀园,馅儿都是真材实料的。

苏邵真顺手接过,「四少爷知道了什麽,不妨说来听听。」

「知道的可多了一一」柳苳年颇为云淡风轻的回道,苏邵真的脾气他摸得透彻,这会儿估计心里不服气,但又不能直说,只好弯弯绕绕的来试探他,「苏老板权谋得宜,不如先谈谈秦逐都见着了什麽?」

他听见了柳苳年那句清晰可闻的“权谋得宜”,一下子耷拉的脑瓜子就又高昂了起来,若是身後长根尾巴,恐怕现在已经翘天上去了。

柳苳年看着他,忍不住喜笑颜开,只觉得这家伙竟然还是小孩子心性,给点糖就灿烂,实属有些难得了。

苏邵真点头,看着笑容明媚的柳苳年,含糊不清的应了声好,随後向不远处的小仕童招手道:「过来。」

拿着抹布和盆子走上楼的小侍童听见後,先是左顾右盼了几眼,然後避人耳目的垂下头、谨慎的走了过来,和柳苳年疑惑的视线打了个照面。

「老板、四少爷。」小仕童先是礼貌的问候,随後打湿了乾净的麻布,只见那白胖的小脸用水抹了抹,竟是露出一张温文儒雅的少年脸蛋子,两条灵气的水弯眉好似月娘,面无表情时也柔和的舒服、朗目生辉,「可有何吩咐?」

「这是挺多年没见了啊,秦逐。」回过神来的柳苳年小口小口的掰着饼吃,主要是饼皮太乾,没酒配着实在难咽,苏邵真叹了口气,把自己还剩半盏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柳苳年看了两眼後,拿布把杯缘擦拭一遍才仰头喝了,「......比以前白胖不少,看来苏老板把你照顾得挺好。」

秦逐低毕恭毕敬的垂下头来,诚挚的回道:「少爷说笑了,多亏当年柳四少爷救命之恩,秦逐没齿难忘。」

柳苳年笑而不语,陈年旧事他不怎麽提,也没意愿去回味,当年还是玲珑堂堂主时,偶然救下的小报童,今日却成了苏邵真身旁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该说是时过境迁吗?总觉得光阴匆匆,还没来的及习惯,转眼就都变了样。

「咳!」苏邵真忍不住清了个嗓,「你俩,可以了。」

秦逐还以为苏邵真是在催促他报告,连忙开口:「是,老板,在下跟了一路,上三楼时便被拦了下来。」

「三楼?」柳苳年语气疑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抱胸,垂着眉目似乎是在思索,「问掌柜了吗?今日三楼可有预约的贵客?」

「问了,一个都没有。」秦逐忙回。

「萍萍完全没去过膳房,」苏邵真总觉得哪里说不通,「除了你就没别人注意到?」

「没有,大掌柜说她是得罪不起的红人,她想去哪没人管得着,其他侍童估计也都习......」秦逐正说着,身後恰好走来一个收拾餐具的侍女,他警觉的闭上了嘴,摆上谦和的姿态,温声问道:「两位好老爷,可还有需要什麽?」

柳苳年抿住唇,马上反应过来他在做什麽,只有苏邵真憋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平日里多正直庄重一个人,换上这种小白脸扮相,说起话来又细又软,实在是说不出的怪异,更何况他现在卸了妆,顶着那张脸招客,也不知道让朱鋥辛那个嘴毒的坏小子见着了能笑多久。

「不需要了,咱就坐一会,等酒上来,小兄弟干这行辛苦吧?要不同我俩一块坐坐?」柳苳年倒是挺有同理心,尽心尽力的配合演出,演得苏邵真都有些自叹不如,只见他那声音"浪荡",竟然有种青楼嫖客的味道在,说归说,还伸手去拽秦逐的袖子,「唉!别客气、别客气,就合个眼缘,聊会儿呗?」

「少爷......少爷这不得体啊。」

秦逐险些接不上话,只好顺着装出一副良家妇女死守贞操的模样,差点把苏邵真这个死没良心的笑撅过去,没料到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柳苳年,耍起流氓来也不输那些纨裤子弟。

旁边的小侍女笑着瞥了两眼,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怜惜地拍了拍秦逐的肩头,嘴唇微张,用口型说了几个字:保重。

秦逐脸一黑,乾咳了两声,什麽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