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嫂,敬你们!」

「啐,客气什麽,又没外人。」

富丽堂皇的主厅里,白氏集团董座白隆泰举杯回礼,妻子连婉霞一袭缎面深蓝高领连身裙,雍容就杯浅嚐即止。

「就是没外人,所以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哈哈哈!乾啦乾啦!」

坐在白隆泰另一边的是二弟白鸿灿,也就是白靳沉的二叔,光头细眼,年约五十初。

白灿鸿转头高举酒杯,往别桌一喊:「听到没?待会大嫂检查,没喝醉不准走!」

虽说是二弟,实际上白灿鸿少了白隆泰十余岁,娶了个选美小姐沈瑶,小了将近十岁,此刻柔若无骨靠在自己身上。

今晚白氏集团在H饭店举办家宴,厅内仅五桌,饭店便封馆歇店,全力接待。

饭店服务员被要求站在厅外随侍,厅内只留各自家仆在旁伺候,确保隐密;厅外保镳随扈一字排开,高规格安全戒备。

今晚这五桌上的老董老总可都得罪不起,饭店总经理丝毫不敢怠慢,亲自侍奉一旁。深怕一个招待不周,饭店关门。

听话上,既要仔细,却又不能太过仔细,以免听到不该听的,性命不保……

……

白隆泰放下酒杯,淡然举着,「我说你啊,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不知喝酒伤身麽?就你那些个不正经生意,听说没少让你劳心劳力。」

「大哥,你这……小弟哪里不正经?顶多就亏些本,日後还得靠大哥资助资助……况且我现在可都拿命在工作啊!你不知多少生意就靠二弟喝出来!」白灿鸿眯起单眼皮狭长的眼,肥肿的脸颊微红。

「我倒想知道你那些挣出来的生意究竟赚了多少?又亏了哪一些?」白隆泰没抬眼,慢条斯理舀了一匙烧乌蔘放到碗里。

白灿鸿表情微僵,随即恢复,「大哥开什麽玩笑,这种事你二弟我怎麽记的清?」

摸摸自己的光头,乾咳一声,沈瑶立刻递来热茶。

「哼!你当我老眼昏花什麽都不知道?那些你自己瞎弄的生意,摆明了是在给我们自己挖墙脚!赚的钱还不是自家人亏来的?」白隆泰语调微扬,直接进入正题。身旁家仆们个个低下头。

好好一场家宴,年年暗涛汹涌,下人们总伺候地胆战心惊。

「大哥冤枉啊!我那些赛马、赌场全是合法经营,按时缴税乖得很,你别听外人瞎说!我也是想替咱们白家多多开源。再说了,」白灿鸿看向一旁置身事外的白靳沉,笑道:

「大哥不是就要把整个白氏交给靳儿,怎麽不问问年轻人的意见?」

始终沉默不语的白靳沉礼貌性点头,「我没意见。」

在他们面前,他向来表现得无害。

「你看看,我就喜欢靳沉这小子,人聪明,又识时务,知道自个儿位置还站不稳,名份嘛……」白灿鸿点点头啜口热茶,「唷!这茶不错。」

主桌上与白灿鸿同辈的白明丹、白尚荷和白泽亮闻言纷纷抬眼,表情一凝。

连琬霞的脸更是染上一层阴霾,眉头锁紧。

白灿鸿无视他们的反应,对妻子身旁的独子说:「隼华,多跟你堂哥学着点,要沉得住气。」

年约二十的白隼华连点头。

「三妹四妹,快尝尝这茶,五弟特地今晚带来,肯定上等好货!哎……不过嘛,」白灿鸿手指达达敲几下桌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源自原产地……二哥外行人,要是被偷了茶叶换了包装,装进二等货色,那还不一定分得出真伪!」

「你在说什麽呢?二哥,我带的茶叶你还怀疑?不相信就不要喝。」排名老五的茶饕白泽亮四指并拢掌握镜框,慢条斯理推推眼镜。

「不是,五弟你带的茶,二哥当然相信,你爱茶成痴,绝对不会拿假货……就是不知从你手到这餐厅,还是到这桌上茶壶……这一路上有没有人动手脚?还是不是原本那罐绝顶茶叶?再说就算这茶不是冠军,二哥真的也喝不出好坏,但凡五弟拿出的茶叶,二哥肯定都喝都信!」白灿鸿言下之意是就算是假茶,他也会睁眼说瞎话,称赞茶叶上等。

「这就不必了,二哥,在我们白家,你还担心有人敢掉包?」白泽亮轻笑,听出他的暗喻。

「哎哎哎,这话我可不敢乱说,大哥就坐这里呢!谁敢胡来?」白灿鸿连忙挥手笑道:「虽说咱们是出现过掉包婴儿的乌龙,可那也只是谣言,我还是相信血统肯定是纯正的……」

「住口!」白隆泰终於不耐喝斥,显然被戳到痛处。

连婉霞的脸色亦难看至极,倒是白靳沉闻风不动,悠哉品茗。

他的身世和位份,被拿来说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了。

「既是谣言,还端上桌提什麽!今天都没外人,你说这是要给谁听?当年的事,谁要敢再提,股权地契全没收!」白隆泰拍桌,瞪着白灿鸿。

「大哥!你误会了,」向来负责对外发言的白明丹连忙缓颊,「二哥刚刚指着是他赛场上那些冠军马,你也知道二哥向来最看重血统,前後言没说清,真是的,二哥你说清楚嘛!在聊生意,你提马做什麽?」

「就是就是,你看我,酒喝多,舌头都打结了。」白灿鸿又摸摸自己的光头。

「哼!」白隆泰就此打住,他心想,白灿鸿不过是二房所生,不必要为他大动肝火,而这话题容不得谁继续。

「吃饭就吃饭,别再提不正经的事了。」沉默许久的连琬霞淡然道。

「还是大嫂通情达理,照顾我们这些弟妹们,来,大嫂,二弟敬你!三妹四妹还不快点,敬大嫂!」白灿鸿端起酒杯。

「敬大嫂!」

「欸,哥。」坐在白靳沉身边的白可歆,用手肘撞了撞他。

她是所有白氏家族平辈里最不怕白靳沉的。为着今晚这场年度家宴,被连婉霞从瑞士叫回来。

白靳沉和妹妹白可昕,以及白鸿灿的小儿子白隼华,是今晚唯一坐在主桌的晚辈。

若按继承资格,唯独白靳沉有资格和白隆泰、白灿鸿和其他长辈同桌,但白灿鸿不知用何理由说服白隆泰,让不具继承资格的白隼华坐上这主桌。

白靳沉瞄了眼手表,再瞥了她一眼,意思是有话快说。

「听说今年澄星晚会,你带了一位漂亮姐姐出席,不是Amanda卓蔓姊哦?」白可昕笑得谄媚又八卦,「是谁呀?女朋友吗?这回是真的吗?」

「闭上你的嘴。」白靳沉皱眉。

一提到那女人,他就心不在焉。

「我就问问嘛!坐这里多无聊,我又没要接哪间公司……我学的是设计耶!」

白可昕嘟嘴压低音量,「而且……」

「去你的……不是跟你说过今晚别来烦老子嘛!」白灿鸿站起身,抬脚踹往凑近自己耳旁报信的随扈。

随扈眉头都不敢皱,再次上前低声道:「二爷,千真万确。」

「确什麽鬼,给老子滚!」白灿鸿又踹了一脚,「今晚我大哥办家宴,你再进来试看看!平时怎麽交代你们的?这种小事还敢烦我?站一边去!」

「是、是。」

「一群饭桶!」白灿鸿转头笑道,「没事,大哥大嫂继续。」

白灿鸿刚坐下,白靳沉便接起手机应声,接着在连婉霞耳边低声几句。连婉霞蹙眉,点点头,转过身同白隆泰低语。

白隆泰神情严肃,「去吧!」

「怎啦?靳儿要离开啦?不是说不醉不归嘛!那可不行,快回来跟你二叔喝酒,不准走。」白灿鸿不悦。

「靳儿最近事多,让他先走吧!」连婉霞笑着解释。

「那不成,今晚不管什麽事都得放一边,咱们白家的人难得久久聚这麽一回,谁都不准先走……」

「哎哎!二叔二叔!」

白可昕急忙站起身,「可昕敬您!祝二叔福泰安康!万事如意!生意兴隆!」

「唷!还是我们可昕懂事……」

「谢谢二叔!」白可昕巧笑倩兮以茶代酒,偏头频频朝白靳沉使眼色,还不快消失?

白灿鸿酒饮毕,冷瞄一眼门边手下,那人离去办事。

-

白靳沉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自己的西装外套,急步走出厅外。

他交代过,除非是紧急要事,否则不可打这支电话。

听完手机另一头莫名其妙的问话,他的脸色顿时死气沉沉,嗓音像从冰窖窜出……

「先告诉我,

这只蠢到被埋进雪球的兔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