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如果，我們不曾相遇 — 第2章 _ 思然-8

思然最近的状态一直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降临人界这麽久以来这感觉还是头一次如此沉重，压的思然彷佛快喘不过气，即便带着一分的怀疑，她还是确定在礼服店的那个女人就是慕廷茹。高中时初见的懵懂无知和单纯，怎麽才过几年就被一身的复杂给盖过？复杂，因为在慕廷茹身上所流动的颜色非常混浊，思然从不知道一个人类的「气质颜色」可以变化成那种颜色。

在恶魔的视线里，每个人类身上都有「颜色」在流动，以人类的说法是「气质」，恶魔管这叫做「灵魂色」。基本上思然见过的人类大多数都是纯色，几种纯粹的颜色互相交错，不会重叠也不会混色，这些「灵魂色」会在人体的外围窜流，人类的肉眼是不可能看见的，但人类会以「气质」作为形容，像是「温暖阳光」、「优雅美丽」。在酒店里看见的不管是醉汉、普通男人类、女人类，他们身上的光谱很奇怪，所有深暗的颜色交叠，最外层再被情慾包裹，最後呈现的就是非常混浊的色调。思然在文明诞生前见过自带这种颜色的人类，然而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过──灵魂和肉体在还没死亡前便会直接被恶魔吞噬，那些恶魔就像秃鹰盯上猎物，像死神那样轻易的夺取他们的生命。思然不确定现代人的混浊颜色会代表什麽样的未来，撇开「灵魂色」和见面地点，思然所期待的相逢显然并不是这个样子。

§

雨娜已经有两三个礼拜没见到思然，每次找她都不在家、打电话都没人接，用「心灵感应」也没回应，她知道思然没有危险，但总感觉最近她好像刻意在躲她，这让雨娜很受伤。

她接近出神的状态抚着蓝猫，蓝猫知道雨娜有心事，而且跟思然有关。

『妈咪。』

『妈咪。』

雨娜回过神，看着怀里喵叫的蓝猫。

「怎麽了，宝贝？」

『你和思然最近怎麽了？我好久没看到她了！』

「没、没什麽啊！她大概很忙吧！又或者很生气，因为上次我放她鸽子。」

『妈咪，我不明白，你明明很想跟思然一起吃饭，为什麽要答应那个男人类？他车上好臭，人又差劲。』蓝猫说完还给了一个低声鸣吼表达他对男人类的愤怒，雨娜顺着猫毛安抚，想起上次的事件不禁又叹了气。

雨娜看着蓝猫，心生酸楚「......我不知道...我为什麽要那样对她......」

办公室的门在礼貌的两声叩叩後打开，雨娜好奇的歪头迎接来访的人。元枫拿着平板，柔声的向雨娜和蓝猫招呼过後便开始报告今日的预约名单。雨娜听下来便把一些客人转介给许祥言，元枫做完笔记後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雨娜。

「怎、怎麽了吗...？」雨娜有些尴尬，因为她猜得到元枫想问什麽

「院长，您和思然吵架了吗？已经两个礼拜没看过你们一起出去了。」

蓝猫看着雨娜，喵了一声。

『问我可能没有答案，不如问问看元枫吧！妈咪。』

雨娜温柔的看着蓝猫，轻轻抚过他过短的猫毛。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想了一会她才开口：「嗯...那个，上次约会前我临时放她鸽子，然後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虽然才两个礼拜，但你也知道我们每个礼拜五都会见面约吃饭，两个礼拜真的很煎熬，我不知道该怎麽，我要跟她道歉吗？我们很少会吵架或冷战，我该怎麽办？元枫？？思然会不会永远不理我了？」雨娜忍不住激动，蓝猫站起身趴到雨娜肩上，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院长，深呼吸，没事的。」元枫慢慢走近办公桌，她看着雨娜，扬起她一贯的温暖笑容「没有吵过架代表你们感情一直都不错，但人与人相处本身就带有摩擦，如果没有这些摩擦，你不会知道彼此的底线在哪。临时取消确实挺过分的，我相信思然感觉一定很受伤，但即便有再好的理由也没办法让思然不难过。」

「那我要怎麽做？跟她道歉？道歉到她愿意原谅我为止？」

元枫莞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也许院长您能做些...具有仪式感的事情，而且是专属於你们两位的事情。」

「像是什麽？」

「你们的周五约会虽然固定，但也是一个礼拜里最特别的一天，也许院长您能煮一顿饭给思然？」元枫依然笑着，没注意到雨娜的眼神死

「.......呃，元枫，我超不会煮饭的欸！我连炒蛋都能炒到黏锅又焦掉，怎麽『煮一顿』给她啊？」

「就是因为您不太会下厨，但为了她还是愿意出丑，或许看在心意上，思然也会接受这种『笑果』呢！」

雨娜听出了元枫看似正经意见背後略带的玩笑，不过想想也是，思然的笑点很低，低到她在路上看见一只猫咪跌倒也能笑个十五分钟，题外话猫咪跌倒哪里好笑了？很可怜好吗！所以或许在她的笨手笨脚下，思然和她就这样不知不觉破冰了也说不定。雨娜真心感谢元枫给的建议，随手又传了一次讯息给思然，死马当活马医，再不看手机就直接杀去她家！

§

思然揉着太阳穴，在和晚班同事交接完後就像往常，在店里待了一会才走。离开公司後思然转进一条巷子，开启隐身冲向天空。

之前是怎麽说的？「非必要不用翅膀作为交通工具？」思然每天下班回家都很必要，她归心似箭，那个她精心布置的小窝是她在人类世界第二有安全感的地方。第一在哪？思然抿了抿嘴，她很想说是雨娜身边，但她现在和雨娜有点...那个怎麽称呼呢？套句人类常说的，尴尬吧。

即便是为了她的兽医院着想，当着思然的面临时取消约会还是让她极度不爽，尤其那个男人类车上都是烟味。雨娜因为基因缺陷的关系，支气管不好不能闻烟味，蓝猫因为是动物也不能闻烟味，那个活生生、走跳跳的人肉大餐居然敢在车上抽菸，而且味道浓的跟他彷佛把一盒菸抽完一样重。思然发誓，下一次他再开着有烟味的车来接雨娜，思然会让他知道，他多麽希望自己从没出生。

乘载着怒火的思然一下就抵达了自己的小公寓阳台，也一如往常的，她知道有人在她家也知道那人是谁。才只是收起翅膀，思然便听见自己的厨房传来各式的锅碗敲打和碰撞声，而那焦味四溢让她差点以为厨房失火。

思然走进厨房後讶异的看着雨娜。

「你...」

「在做饭？？」

「雨娜你在做饭？？？」

思然看着混乱的厨房，台面上满是食材还有...黏黏的绿色不明液体，雨娜的砧板上是切的乱七八糟的胡萝卜和玉米笋，而砧板後方是手足无措+惊慌失措的雨娜，是没想过思然这麽早就下班了，她都还没把食材准备好就先把厨房给炸了。

「雨娜你发烧了吗？你在厨房做饭？」思然边说边大步走向雨娜，焦急的要她放下菜刀，一个「咚」就把人给逼到了流理台前。思然一脸担忧摸着雨娜的额头、感受她的体温变化，思然一下靠得太近，雨娜看着如此温柔的思然不禁脸红。

「你怎麽越来越烫？」

思然疑惑，低下头，两人视线对望的瞬间好似有道电流快速通过，思然忍不住望了眼身穿白色V领紧身T恤和黑长裤的雨娜，她默默咽了口水向後退勒紧领带。比起性感诱人的装扮，思然更喜欢雨娜穿着普通的模样。

「你怎麽会来？」

「你怎麽那麽早下班？」雨娜反问

「我都这个时间下班啊，而且某恶魔要我早点回家不是吗？」思然挑眉，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哼，」雨娜边说边重回砧板前继续和胡萝卜对抗「看了手机又不回讯息，老家伙。」

思然查觉到雨娜态度的不同，温柔的扬起笑容立刻改变话题「需要我帮忙吗？」

「喔，好啊！但我是主厨，你是二厨，你要听我的！」

「好~主厨今晚想吃什麽？」

「我买了玉米笋、甜椒、花椰菜、菠菜、培根、松阪猪、豆芽菜，食材都在这里了，当然还有......」雨娜从淹没的纸袋推里捞出一透明酒瓶「这是我今天收到的喔！猜猜看，你绝对猜不到！」

思然接过纯透明酒瓶，里头血液的颜色不如以往的深暗，反而带点藕色。装载血液的酒瓶在手中运转让人垂涎三尺，思然打开瓶盖闻了闻，惊讶的看着雨娜

「野生小鸡？这味道闻起来有泥土还有雨水的味道...」思然又努力嗅了嗅

雨娜双手抱胸摇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思然「不是，是以前合作的农场主人送的。准备好了吗？是蚯蚓血，对，很恶，但其实很好喝。」

雨娜从思然的一脸抗拒中接回酒瓶，在高脚杯里倒了一些递给思然「在有任何偏见以前，先喝喝看再说。」

对於品酒，雨娜是专家；对於品血，思然是高手。由於雨娜的职业常常会认识不同的动物主人、农场主人、领域专家、同业和宠物殡葬业或甚至标本制作师，雨娜靠着交际手腕还有一套「完美说词」，总是能拿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血，而且通常都是第一手的新鲜货。雨娜对於动物血的差异处无感，她总说所有生物体中只有人类的血最纯最好喝，但可惜现在还没认识在大医院工作的人医，不然就能想办法偷渡一些人血了。

在从前她们还没戒人血前喝过四种血型的血，最後发现O型血最好喝，AB型最难喝，算是很有趣的发现。思然看着酒杯中摇晃的液体想起了在土壤里钻洞扭头的蚯蚓，一阵毛骨悚然爬上身，思然盯着酒杯中迟疑着，在灯光照耀下她看才发现蚯蚓血和其他脊椎动物的血液颜色不同，是非常美丽、带点退色玫瑰的赭红色。思然闭上眼品尝，当异常滑顺的血液在口中奔驰时，思然才不管这血是从谁的身体取出来的马上就爱上了。

「雨娜，不简单啊！」思然赞叹「我就想你那麽挑嘴，听到是蚯蚓血应该马上就推掉了怎麽可能还收下，这品质很新鲜，而且味道跟其他脊椎动物不同，很好喝。」

「当然，有我品质保证欸！不过，这不代表我从此要开始『吃素』！昆虫的血是绿色的恶心死了。」

思然大笑，放下酒杯从矮柜里拿出围裙。温柔的替自己和雨娜系上只有半身的围裙。

「来弄正餐吧！」抡起袖子，思然如此宣布

雨娜惊讶问道为什麽围裙只有半身，思然看了雨娜一眼，面带红润的说：「因为我喜欢你的上半身。」意思就是上半身被遮住了就没重头戏可看了是吗？这话一出口又惹得雨娜害羞，心想这老家伙什麽时候可以如此正经说肉麻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