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洗完澡时还在想以前的事情,他很少会觉得过去的自己这麽羞耻,赤司正在吹头发,虽说一头短发放着不管也会乾,但是他不喜欢一直湿漉漉的感觉,稍微擦乾後还是会吹一下。

吹完时黑子从後面沉默的抱住他,赤司把吹风机风口对准了黑子,温声笑:「要帮你吹吗?」

没有回应,赤司笑了笑,任由黑子撒娇,他转身让黑子坐下,动作轻柔的帮他吹发。

黑子脸红红的散发着洗完澡的热气,赤司关掉吹风机後才出声说:「本来想找你一起泡澡,却看见你这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想哪个男人?」

黑子笑了出来:「想别人的话,你会吃醋的,吃醋的征很可怕。」

赤司不予置评,反正黑子怎麽说都行。

黑子看他的反应觉得很可爱,那表情好像不是很想承认,他於是用手指戳了戳赤司的脸,赤司看起来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他不能做。

黑子抿唇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广濑先生跟我说,要我每两个星期和他去做一次检查,他说我成长期比较快,要定期追踪。」

赤司点点头,问了他一直没有问的事情:「成长期一般来说是多久?」

面对这个问题,黑子看着赤司不讲话的沉默下来。

「你不知道?」赤司挑眉。

「不是,一般来说大致上介於两年到十年,所以你这样问我,我没办法回答你。」

黑子说:「但是我知道我应该不会那麽久,而且一旦判定会超过那麽久的话,不会像我这样还能在这里上课活动的。」

如果真的活那麽久的话,有一套既定的规则在更换身分以持续在人类社会中潜藏生存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个时间也太不精准了,他们是都靠感觉判断吗?是不是有点太过「一般」了?

不对,他问拓先生别的问题时,对於他能知道的事情拓先生给的回应比较偏向精准,所以也可能是这个问题刚好切到了模糊地带吧,再者拓先生跟广濑先生也从未说过哲也会持续多久。

难怪问黑子什麽他通常也都一脸迷惑地好像那跟他本人无关一样,原来他不是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广濑先生没有明说,但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要是能稳定一点的话,你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黑子握着赤司的手说:「我会学着控制这种感觉的,所以你不用时常太过注意我的情况没有关系。」

赤司张了张口,神色不变的露出和缓的笑。

「……我做的很高兴,没有什麽不耐烦。」

「你刚刚明明犹豫了。」

黑子沉默了几秒,说:「不管是两三年,还是四五年,对一般人来说时间都很久的吧。」

赤司不承认这个,歪头,日常装可爱:「很久吗?大概吧。」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麽不方便。」

黑子握紧了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接受能力和心理调适都很好,要是你不会腻的话就好了。」

最後那句话才是重点吧?

跟自己不一样,黑子那个反应,是在紧张吗?

思绪流转很快地隐入眼底,笑意慢慢散开,「我还不知道你需要喝血的时候,也没嫌弃过你啊,哲也。」

「那时候没有住在一起,再说,就算是你,也不会觉得那是一件事吧?」

「我说是的话,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是在哄你。」

赤司露出笑容,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发,刚刚吹乾的发丝柔顺的任他搓揉,恋人露出了有些不太情愿但又高兴的表情,他喜欢自己哄他,但又因为是男人而不太喜欢被哄,就是这麽矛盾的心情。

他懂得。

「我的情况跟一般人也不一样,虽然我可以自由恋爱,但是说到结婚又是不同的事情,你也一样,你的长辈们虽然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但也就是那样而已,这点我们双方都是清楚的。」

对那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吸血鬼来说,感觉说不定就跟他看见小学生手牵手走在一起差不多的感觉,没什麽坏处也不会造成困扰,只是有点麻烦,因为不能放着不管。

……或许也觉得并不会持续太久,只要度过了黑子这段成长期便好。

赤司没有证据,但是他可以笃定的说,这段时期应该是最难熬的,不然完全无法说明为何还派人在让他能发现的前提下跟监兼保护他。

这是很容易能得到的结论,假使他也会这麽做……如果不可取代性过高的话。

「征,你想太多了吧?」黑子真的是这麽想的。

「我觉得那是很快就会面临的事情,即使对我来说很久,对你来说应该很快。」

赤司笑了笑:「青春期也没有用十年为单位的,可是你们有,表示你们比我更长寿,虽然我不想说出来,但一想到『也许』、『以後』的事情,我就觉得有些焦躁,但又知道焦躁也无济於事,只好不去想这些。」

他从有记忆以来就知道自己长大後要继承赤司家,知道自己不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确切来说,他知道自己只有在念书时还能做自己,但那只是知道而已,他的童年很普通,跟别人没什麽不同……他就是这样被教育的,直到母亲死亡。

母亲过世後,他始终在理性和自己之间徘徊,父亲不知道该怎麽管教他,他感觉自己一点一点的崩坏,他无法像别人那样处理自己的情绪,更可怕的是,他可以完美的兼顾所有压在他肩膀上的事情,不管是课业,还是才艺,或者是额外的进修,他都可以按部就班地完成,甚至他自然而然地也知道如何应对进退会得到什麽样的结果,只是以前他不需要计算这些而已……而别人不会明白这种感觉,能够轻而易举做到别人难以做到的事情,说实话真的很无聊。

他的日常很无聊,他也只靠着这些日常不断的将自己的精神状态保持在一种可怕的平衡中。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念了帝光,进了篮球社,那是一个转折点……而父亲只说了课业能兼顾的话就不管他,说什麽呢?那种东西他还真不知道怎麽样才能无法兼顾,父亲知道读书对自己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那样说纯粹是托词。

他心里是高兴的,虽然当时还不明白。

曾经他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已经明白了。

黑子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们彼此虽然也对彼此很了解,但是从来没有讨论过这种事。

赤司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很沉重,但他的表情还是很愉悦,语气也依旧很温柔,还搂着他把头靠在他身上。

「你焦躁也没关系,不过不要藏起来。」

黑子转过他的脸,一字字认真说:「你的事情,你要让我知道。」

「哈哈哈哈,好,我知道了,可不能惹我的哲也生气啊,小哲狗狗一生气很可怕的。」

黑子闻言斜看了他一眼,大有「你尽管继续说」的意思在。

赤司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别想那些事了,要不要,现在,我们一起出门买个蛋糕或是奶昔吧。」

……说的还都是他爱吃的甜点。

黑子了解赤司的说话方式,闻言深吸一口气说:「……你想说烦恼那个没有意义吗?」

「一点意义也没有,我自己是个什麽样的人,我最清楚了。」

赤司亲了亲他,温柔的语气带着一点刚硬:「我是不会厌倦你的,你不需要担心这个。」

黑子「嗯」了一声,「我是不是有点多愁善感……」

「没事,我知道,没关系,所以你不用想那麽多,什麽时候去检查,时间提前跟我说一下,好吗?」

「好。」黑子紧接着问他:「你是真的要出门?」

赤司可没那麽喜欢吃甜点,平时拿给他吃他倒是不会拒绝,但也很少看见他会主动去吃甜食,是以黑子有此一问。

「是真的要『和你』出门。」

赤司抬起他下巴凑近在脖子吻了一口,留下了浅浅的痕迹,眼底笑意更盛:「我去帮你提东西。」

黑子靠着口感大约也知道他做了什麽,摸摸自己脖子,没表示意见。

但他说:「你都几岁的人了还恶作剧。」

赤司笑眯眯回应:「是啊,不亲个几下我焦躁嘛。」

「你那才不是焦躁……」

被他说的心软,同时又拿他没有办法,黑子作势去找衣服:「要出门的话,还是换件衣服吧。」

在找藉口了。赤司笑着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