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一直外门弟子的喊,他有名有姓,叫做叶星云!他将在今年的外门大比上大展风头!他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他的定力和道心更是稳如泰山,无可动摇!不少峰主已暗暗的想收他为徒,现在只等大比一到,他将扬名修真界,甚至连师尊都不可再小觑!」

「我不明白叶星云那小子到底给了你什麽甜头,非要你这般帮他说话,但他於派内派外做人做事,实是令人不齿!先是与妙水峰的内门弟子木铃儿关系斐浅,再一个路行峰的精英弟子姚茯苓师妹,然後呢?连你这个芎林峰核心弟子也不放过吗?都这麽跟人不清不楚了,前阵子,我还听说他居然在街上跟丹清宫第一美人的夏琴雨有说有笑,也不知怎麽避嫌!还真是净败坏凌霄峰门面!」

「你胡说什麽!」

……

两人的争吵在耳边回荡着,虽然有些罕见这争执的人之中,竟有唐静安这柔柔和和性子的人……但在他们快吵得火热时,她还是放出威压打断了。

「两个都说够了没?常雨柊,为师送去惩戒堂的公文许可已下来,即日起到悔过崖思过三年,还不快去,需要让他们派人抬你吗。唐静安,你辱骂师姊,以下犯上,一个月内都不得出芎林峰。」

岑俏儿惊呼,抱不平道:「师尊!二师兄这是在为您出头、为您说话呢,您怎能……」

唐静安连忙制止:「俏儿,别说了。」

她一个眼神扫过岑俏儿,後者又畏缩的躲回面色苍白的唐静安背後,嘀咕道果然是情理不容的冰山。

她听见,却无任何所感。

「为师的决定,你们尽管听从便是。」

她其实也知道,她这个师尊当得相当霸道和专制,她前世时期作为一名乖乖听话的好学生,也是这般听从师长吩咐过来的,毫无二话。她彼时还天真的以为,师生和师徒是同一件事。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引气入体,和替自己科普修真界法则的,从来都是父母和兄长,若真要说起来了话,他们就是她的师尊了吧。

但自收下他们三个作为核心弟子後,她渐渐了解所要背负的代价,以及不是光教导或领进门,像那般外门或内门弟子放养就好,不论是收做精英还是核心弟子,那都不是一般的小事。

她渐渐体会到了教徒的不易,她也在尝试努力着改变,可惜到最後,一切徒劳而无用。

他们三人连同自己,也都落入那般无法善终的下场……

「莹莹,你又在为这些徒弟伤神了。」

萧若莹抬头,这处枫叶居,里里外外都经过她的巧手布置,被她布置得很是放松,不知不觉就在访客面前失神了。

或许,也是因为面前人是能够让她放下心神戒备的人吧。

想起那仨徒弟离去後这两人的到访,可见前面那一幕都被他们看见了吧。

她心里苦笑,面上的冰冷却因禁术而未有一丝痕迹。

「朝期哥,着实让你看笑话了。我那丫头,起初就是被我给宠得心高气傲,现下是半点都说不得了,也是我的失职。」

顿了下,萧若莹再道:「她在悔过崖的那三年,劳烦你照看了。」

都已是这般了,居然还在挂怀她吗!

楚朝期不悦道:「哼!像她这般胆敢辱骂师长、没大没小的孽徒,恐怕就只有你才会当成宝吧!当初收徒一事我已和姚青敏对过了,居然是那王管事自己做的主!把这样一个棘手东西推给你,我看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萧若莹道:「朝期哥,慎言。不论雨柊来历如何,她既是归入我门下,我便有教导正途的义务与责任,无可旁贷。」

「唉,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的性子。」

「跟朝期哥的性子相比,不是挺像的麽。」

楚朝期没辙,不想再继续谈论那些个徒弟让萧若莹为难,故转移话题,而萧若莹也很是配合着。

两人就着其他事谈论了一回,萧若莹忽然道:「倒是门外那弟子,你怎不把他唤进来呢?大热天还披着你们暗卫的斗篷,定是闷热得很。」

楚朝期道:「就让他站门外吧,这也是锻链心神意志的一种。」

萧若莹道:「又来了你。」接着往外面喊道:「小弟子,我屋里放了结冰符,进来我屋里纳个凉吧。」

那弟子犹豫了一会,在萧若莹第二次唤他时,便恭敬的进来了。

那一身黑色系列的斗篷兜帽,遮住了眼脸。惟细节处的凌霄派标志,和一刀一剑的肃清峰图腾来看,充分的展现暗卫的制式服装。他似乎还有些局促不安,一见她便紧张喊道:「拜见拂晓真人。」

成年的声音听来有些青涩,和慌张,她甚至觉得耳熟,但也只有一点儿,她已记不清楚是在哪儿听见过了。毕竟是凌霄派门人,便是她路过或曾擦肩而过一名弟子也实属正常。

在得到萧若莹许可起身後,他便默默站在楚朝期後边,一句话也没说。

沉默的气质和识大体的态度,倒是与楚朝期有些相似。

萧若莹从灵气中正视了一回这名弟子,好奇的询问了:「这可是朝期哥你新收的弟子?」

楚朝期道:「不过刚到炼气八层的外门弟子,洽逢我缺人手,职事堂那帮人不问意见就直接塞了过来。」

「呵,怎讲得像烫手山芋般。」

楚朝期沉默。

他想道,这人能不烫手吗?刚刚你徒弟可是喊着他的名,左一个令人不齿右一个败坏门面啊。风头正盛的他,在还没有开始外门大比前,每位峰主都向职事堂要求收於门下,一个人又不可能折成几段平分,职事堂能不烦吗?

也就只有自个儿职掌惩戒堂,是个公平公允且非常人惹得起的地方,由他暂时收下他才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才欲开口说明原委,却察觉到这人求助的视线。想起人总是要留个颜面,楚朝期才咽下这些话,改说道:「不过剑术使得好罢了。」

说得好像这人就只剩下这麽个优点似的。

不过不打紧。

她此刻眼睛都亮了起来。

虽面上仍是那般的冰冷。

萧若莹道:「能得朝期哥你一句剑术好可不容易。但到底有多好,我又很好奇,不妨跟我比划比划吧。太久没找人练剑,感觉都要生疏了。」

楚朝期迟疑了会:「这……」

萧若莹再道:「我那三个徒弟啊,早些前也只有雨柊跟我练剑而已,静安身子骨不行,我怕伤到他总束手束脚,俏儿随着年纪增长便畏我得紧,无法好好使剑。先让你这弟子陪我过两招吧,我划下指导剑还是可以的。」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行吧,你去。」随後转头朝那名弟子道:「莫要留手了。」

「朝期哥,那是不要对我手下留情的意思吗,可真狠心。」

「我这是大器,让他把什麽招都使出来,让你过个瘾。」

虽然此时楚朝期是面无表情的说话,虽然萧若莹也是冰冷的回应,但两人眉眼柔和,嘴角弯起的笑容是那麽闪亮,身旁的灵气氛围甚至相当合拍融洽,他……很是羡慕。

他还记得这名在定学峰後花园上见到的拂晓真人,不,就是自八年前入派时那一场开峰暨结丹大典,凭那高台上的火红身影和万人的景仰崇拜,他便是想忘也忘不了。

不久前他有幸得到她给予的剑术点拨和讲解剑诀要领,他日夜不眠的勤勉修炼终於掌握了诀窍,这苦练多年的一身剑术也发挥了极大效用。

纵使现在各峰都对收自己为徒这一事相当热衷,那也是他从前心心念念和渴望向往着的结果,但是……经历过这些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已非从前那般模样了。

此时此刻,看着这名偏安一隅的,恬静淡然的真人,他忽然涌出一股想法,或许普天下,只有这个人能不夹杂任何私心,无关任何利益的包容着自己、尊重且真诚的对待自己的吧。

就凭她能路见不平毫不犹豫的拔刀相助,就凭她能毫不藏私的把自己对於剑术剑诀的心得与看法,述说予毫无任何关系的外门弟子,并加以点拨指导……

心里一股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他能成为她的座下弟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