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只见两手提着塑胶袋的方素雅,才刚进门换上拖鞋,便见方若彤正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收拾前方玻璃桌上的一些什麽,旋即道:
「又在偷懒?」她以着鄙夷目光,狠瞪着她,方若彤则同时应答:
「没有,我正在包紮今天在餐馆打工时,不小心烫伤的伤口。」闻言,方素雅便见她将手心抬起,示意她察看,她则随意瞥了一眼,有些不解为何她手掌之处,明显是擦伤,她却偏要说成烫伤?
难道她是故意骗她的?
切!反正到底也不甘她的事,她的死活与她何干?
「把这些菜拿去冰好!」她撇去心中疑惑,将手中两大包东西,一把丢在玻璃桌上,便没再看她,迳直缓步离去,即要上楼之时,方若彤倏地轻唤一声,进而止住她前行的脚步:
「姑姑,」她看着已转过身来,不耐烦地瞪着自己的方素雅,好似仇人相见般,分外眼红,她隐忍着底心的不适感,仍是缓声嘱托一句:「明天,还得继续拜托你照顾……」
「我知道!」她一语未落,旋被方素雅硬生打断,彷若她即要说出口的,仅是一文不值的废话,「每个月五千,准时交来!」闻言,方若彤点头如捣蒜,似是望见救星,不忘朝她欣然一笑,却见方素雅的背影,已然消逝於楼梯口。
直至客厅再次恢复原有的宁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她今晚的情绪还算平稳,要是她又喝酒,一时情绪高涨,那她今晚,可绝非方才如此简单,便可结束。
一直以来,方素雅即是如此待她的──轻蔑、冷血、厌恶,甚至是言语辱骂,已逐渐成为她的日常。而她也无话可说,只因多年前,那时才刚升上小学四年级的她,执意要碰巧休假的父亲──方道纬,带她出去玩,而方道纬二话不说,便应了要求,却於途中遭遇严重车祸,方道纬当场惨死,仅她一人幸存。
思及此,她缓然垂眸,蓦然卷起外套左袖,望着左手前臂上,当年所留下的那道浅色疤痕,如今已与一旁肌肤融为一体,可底心的那道伤疤,却随韶光流转下,越趋刺痛。
她微叹口气,随後将其放下。
也是自那之後,方素雅见她如仇人,总偏执地认定──就是因为她,才会害得自己的哥哥惨死!她根本就是克星!根本不该出生在这世界上!
而方素雅的母亲──倪芊然,却打从底心不这麽认为。这些年,要不是多亏方若彤的贴心懂事,打小起半工半读至今,恐怕,此时的倪芊然,早已被沉重的经济压力所压得喘不过气,更可能於数年前,双双饿死街头。
原本母女俩的生活一片宁静安详,倪芊然却於两年前,夜半蓦然抽搐不已,送医急救,这才被检验出罹患肝癌,急需一笔庞大的手术费。
当时的方若彤,日夜不分地辛勤寻找另一合适的工作,同时天天於学校及医院两地跑,也因如此,她才得以遇见如今,对她百般爱戴的热心女子──陈欣雨。
当年才国二的她,遇上此况,分身乏术,白天需要去上学,下午一下课还得赶到医院照顾母亲,种种现实压力下,让她不得不急需一个看护,以安然照顾病倒的母亲。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母亲的亲戚,却在百般询问下,才意外得知──
原来,母亲是一位孤儿。
她只好转而求助父亲的亲戚们,而当时有空闲时间的,仅有方素雅一人。
不过,即使当时的方素雅再怎麽厌恶年幼的方若彤,可她一见大哥生前,如此呵护着的大嫂病倒,她仍是於心不忍,将如此重责揽下。
而後,她对於倪芊然无微不至的关爱及照顾,方若彤是清楚看於眼里的。
态度如此大相迳庭,她仅能惨澹一笑,默然带过。
她别无所求,只要是为了母亲,任何再辛苦、再煎熬的日子,她都能过得下去!
她只求母亲能早日康复、健康平安,已是她目前最大心愿。
而这样的生活,便一直持续至今,她也不怨什麽,只愿现阶段,能安然度过每分每秒,即是最大福分。
思及此,她蓦然忆起方才於巷弄中,自己被男子猛然推倒的场面,这才垂眸看向左掌心,仅是於邻近手腕处,轻微擦破了点皮,对於写字或做家事诸如此类的日常行为,构不成大碍。
若是方才他害的她双手重创,她早已在帮他擦药时,狠然报仇了,哪等的了这时?
她思索半晌,急忙上药後,随之走进厨房开始忙碌,直至听见门外的关门声再次响起後,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想必姑姑,已经准备回去医院照顾母亲了。
她阖上冰箱门,视线越过走廊,望向那扇紧闭的黑色门扉,默不作声,不过片刻,这才关上客厅的灯,上楼准备洗漱从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