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啊,女朋友。」

男人沉沉的声线抖落空气的尘埃,揉进了七分笑意和三分轻佻,乘着错动的光影捎到耳畔。

顾念之额际青筋一跳,没有多加理会,迳自往前走。

岂料任平生却跟了上来,与她并肩前行。

「亲爱的,我叫你呢。」

顾念之眸底颜色冷了几分,斜他一眼:「谁是你女朋友了?」

「我就开个玩笑,别较真。」任平生笑的时候,眼型会弯成月牙状,看着特别亲人。

然而在顾念之眼里,她只觉得特别烦人。

「别跟着我了。」她蹙了蹙眉,不着痕迹避掉了他想搭上肩的手。

任平生不以为意,继续跟着她走了几步後,倏然停止了走动。他站在原地凝视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目光看着虚浮,却是聚焦在她的脚踝上。

果然。

只见顾念之的气场依旧,走路姿势也并无异状,然而左脚的後脚踝却有很明显的一块红肿,浮在纤细的骨骼上显得特别刺眼。

他想,这样大的一个伤口,是要多会忍才能使自己的走路姿态依然如常。

任平生淡了神色,收去散漫的姿态,在目送她进入餐叙现场之後,转而搭电梯下楼到柜台服务处。

而顾念之在回到座位後,餐叙也差不多到了尾声,现场许多人正穿梭在各个席位中互相敬酒,她无心交际,便坐在位子上独自喝茶。

冷泡茶的色泽清透,清爽解腻,冰凉的温度散在舌尖,似乎也在无形之间将她方才躁乱的心绪给捋平了皱痕。

身旁的柚子见她一个人高贵冷艳地喝着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终是怯生生地启唇:「顾念之老师……」

沉浸在个人思绪中的顾念之,在小姑娘叫了几次後才回过神,浅浅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淡声开口:「什麽事?」

柚子抿了抿唇,与先前开朗的模样不同,此时小表情里藏了几分羞涩,递出一本笔记本和笔,嗓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弱:「老师……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签个名……」

见小姑娘欲说还休的样子,顾念之觉得有些好笑,冷厉的眉眼柔和了些,像是初春的风被抹去了三分料峭,寒意收敛,暖色铺向人间。

她接过本子和签字笔,在上头签了名。

字迹如人,清冽中带着温润,犀利中带着潇洒。

柚子看着笔记本上的TO签,内心不胜激动,开心地疯狂道谢。

「行了,用不着那麽浮夸。」顾念之弯了弯唇,打发掉柚子後,继续品着一个人的茶。

千万思绪杂揉,写作的、美国的、家乡的……所有思路缠成一团,和着有些疼痛的睡意沉湎,而疼痛的来源是左边脚踝扭到传来的热胀。

方才在化妆室前拐了脚,一开始没怎麽在意,久了之後却感觉扭到的地方逐渐传来灼热的胀意,伴随着时间的流动,痛感也愈来愈深。

而在这种情况下穿着高跟鞋,脚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

顾念之心想等会儿可能要先去药局买个药膏或贴布,回家再加减冰敷一下,或许过几天就会恢复了。

这才刚想完,突然间肩膀被拍了一下,顾念之不喜与人肢体接触,下意识皱了眉头,几秒後才恢复往常的沉静,转身去看来人。

「您好,请问是顾念之小姐吗?」

眼前的女人穿着饭店的深蓝色制服,手上的盘子放着药膏、纱布和冰敷袋,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彬彬有礼。

顾念之看到这阵仗也有些错愕,几秒後才「嗯」了一声。

「方才少爷到服务处说您的脚受伤了,但因为他有急事必须立刻离开饭店,於是请我们帮忙,替您的脚做一些简单的应急处理。」

「没关系……」

服务人员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便把她的左脚抬起来,开始进行包紮。

「小姐不用不好意思,让客人有着宾至如归的感受,是我们饭店的宗旨,既然您在这里受伤了,那这些基本的处理我们更没有理由做不好。」服务人员一边替她处理伤势,一边说道,「何况少爷说您是他的重要贵宾,那我们更要对您上心才行。」

顾念之表面一派镇定,实际上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愣愣地看着她帮自己消毒擦药,半晌才问道:「……你们少爷是谁?」

闻言,服务人员估计也对於她不知道而感到有些茫然,懵了一下这才回道:「任平生任少爷。」

顾念之听完後更迷茫了,想到方才在化妆室听到的对话,疑惑道:「任平生不是律师……?」

「是的,少爷他是律师,对於集团的掌管无心也无意插足,但他身为我们董事长的儿子,偶尔会来刷刷脸,宴请宾客也会在这里,因此大家都对他很熟悉。」服务人员差不多包紮好了,收着医疗用品解释道。

「原来。」顾念之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这任平生也是家大业大,难怪身上那股上流社会纨裤子弟的气质这麽突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不过能注意到她的脚伤也是不容易,虽然追根究柢是因为他才会受伤,但这下差人来替她处理伤势,倒也算细心。

顾念之听着台上主持人的收尾词,想到任平生这人,心情难免有些微妙,但既然他在骚扰她的同时,还懂得适时补救,那麽先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反正不论有没有勾销,未来她都不想与他有任何来往就是了。

太烦、太骚、太浪荡。

集所有她不喜欢的元素於一身,这人也是挺不容易。

餐叙结束之後,顾念之拖着酸疼的左脚走出饭店,正想拦一台计程车回家,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辆车摇下车窗,对着她招招手。

而那台车回转了一个弯,来到她的面前,顾念之这才看清驾驶人是顾清晨。

顾念之还在疑惑自家弟弟怎麽知道自己现在在这儿,顾清晨下巴便往副驾的方向点了点:「上来吧。」

她从善如流地上车。

「脚没事吗?」语毕,顾清晨目光往她脚上粗浅扫了扫,看到了缠着纱布的脚踝。

顾念之心里的疑问更大了,她忍不住开口:「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还知道我脚受伤?」

顾清晨神色平静,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任平生跟我说的。」

顾念之心下一动。

「他说你脚受伤了不方便,再加上晚上一个女孩子搭计程车也有一定的风险,便让我来载你一程。」

顾念之张了张嘴,顾清晨似是看穿了她在想什麽,沉沉的嗓音顺着夜色滚落,而她犹有疑问的话语瞬间被扼杀在喉头。

「他知道你不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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