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煦晖要吴望帮他打扫房间做赔罪,正好许煦晖前几天忙着处理选课问题,房里摆设虽然都定位了,但地板还是很脏,尤其在吴望把饮料和洋芋片洒一地,掀起了枕头大战以後,房内杯盘狼藉像遭小偷。

「吴望,这里这里!」许煦晖坐在桌边,晃着两条腿,用嘴指挥吴望。

「好、好、好,大少爷。」吴望用扫把的尖角把散到角落的洋芋片扫进畚箕。

「你趴下去扫,不然掉进床底下的没扫到,我晚上会被蚂蚁搬走。」

「我看你会把蚂蚁大军压死。」说完这句话以後吴望被许煦晖踹到地上,吴望把上半身卡进床底下,用扫把把堆在床底下一卷卷的画挥到旁边,想把底下的洋芋片连同灰尘一起扫出来。

「许煦晖,你为什麽要把这麽多画都随便塞到床底下啊?」吴望缓缓地把身体挪出来。

「没有啊,那只是这两个月的,之前的我都丢了。」

「这两个月?!」吴望急着抬头,头就往床板敲下去。

「对阿,我一个月都会画大概十张的四开水彩画,有的时候状态好就画到十三张,只会多不会少。」

「哇,那你这学期水彩怎麽才拿B?」吴望把头从床底下探出来,一回头就看到许煦晖的眼里冒着火光,吴望觉得大事不妙,想赶快打圆场。

「呃……我是说、那个、对!我是说你真有毅力!太厉害了!真不愧是晖哥!我真心崇拜你!」吴望把脸捂起来,在被揍之前还大喊一连串话,「不要打脸我是靠脸吃饭的如果你揍了我的脸的话美术系的女孩们会心碎的!」

「算了。」许煦晖叹了一口气,肩膀也垂下来,从桌子下来,走到床边躺下来,用那个撒了多多绿的棉被把自己包起来。

「……噢……许煦晖,不要灰心。」吴望站在床边,因为刚才趴到地上所以浑身脏兮兮,这时候如果再躺在许煦晖的床上他应该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怎麽能不灰心?望,我已经尽力了,真的。」吴望难得听到许煦晖喊了他的名字,但他的名字就接在灰心之後,不知为何有种难受的感觉。

「如果你已经尽力了,那你的成绩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了。」吴望拉了拉棉被。

「……你觉得好有用吗?」

「有啦,大前辈的赞美!」许煦晖从棉被里伸出一只脚,往吴望的大腿踹下去,吴望为了闪避许煦晖的暴力,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许煦晖,你不用这麽难过那点破成绩,如果你遇到瓶颈的话,我会帮你的,只是你下次不要再对我拳打脚踢了,我们明明那麽相爱,不能好好相处吗?」吴望用另一只手把棉被掀开,许煦晖那张被棉被闷到红通的脸因畏光眯起眼。

「会痛?」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愣在那边。

「肉体是不会,只是看你因为那个破B就难过成这样,心倒有点痛。」吴望一反平时嘻笑打闹的风格。

「......。」许煦晖竟然在吴望的鬼话里听见一些真心,他略显尴尬把棉被丢给吴望,吴望把许煦晖的脚放下来,抱着棉被走到阳台,想去洗被子。

许煦晖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哼几声,自己一个人窝在床上独自思考人生。

吴望是他的好朋友,他为何可以从吴望最後说的那句话发现情慾的蛛丝马迹?他没有想过那种事。而且许煦晖自认自己是直的,他也以为吴望是直的,以前在画室的时候听说吴望在高中还有女朋友,只是听说而已也没看过,许煦晖越想越不对劲,他觉得很烦,但是一时之间也不想跟吴望提起这个问题,就躺在床上放空很久,等他稍微想清楚以後,抱着枕头蹑手蹑脚跑到阳台。

「吴望……?」许煦晖看着空无一人的阳台,回头才发现房间门被推开了,吴望趁着他把头埋进枕头胡思乱想的时候溜出房间了,许煦晖抱起那颗砸到吴望後掉到地上的枕头,窝回床上。

反正吴望的书包也还在,而且正好他也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用以缓和刚才尴尬的气氛。

吴望懊恼自己刚才不小心对许煦晖透露了心意,他明明只是想告诉许煦晖用不着因为那些事难过,因为许煦晖的付出与努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这些努力并不是因为教授打的分数就可以概括的,就算教授给他最高等地,那也概括不了许煦晖的热忱,许煦晖值得更好的。明明吴望是想这麽传达的,这些话根本没说到却不小心把最真实的感觉说出口。

吴望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只是回神过来早在意起许煦晖了。

以前在画室时,许煦晖就习惯叫吴望帮他改画,他用圆圆大眼看着吴望的画笔在麻画布上绕。吴望很喜欢许煦晖安静下来认真的看他改画的样子,许煦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习惯性地把身子缩到吴望的手臂旁,虽然吴望很认真在改画,但更多的注意力都是放在许煦晖身上,许煦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

有一次吴望分神注意许煦晖,沾着紫色颜料的笔就涂到旁边的场景,许煦晖那张好看的脸不自觉皱起来。专心。许煦晖嘀咕一句。这是吴望改画时唯一一次分神。许煦晖的话对吴望来说有一种不可违逆的感觉,许煦晖需要他,尽管只是在利用他,要他改画,吴望都乐此不疲,只要可以待在许煦晖身边,就算当个工具人也没关系。

吴望在过去三年里没有对许煦晖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他不想让许煦晖困扰,吴望知道许煦晖内心有所防备,不只对他堤防,对任何人都堤防,许煦晖总是很温柔,他很乖巧,会尽力去做每一件事,他在意评价,在意自己有没有价值,吴望一直觉得很心疼这个人。

许煦晖对感情避而不谈,别人都还以为他对异性感冒,在画室时只会跟老师还有吴望讲话,吴望猜想许煦晖或许没有心思谈恋爱,连接不接受他都是一个问题,吴望会等许煦晖,给予所有耐心,这次也是,他会跟许煦晖用玩笑带过这次的事。

吴望抱着棉被在阳台打转,试图想再跟许煦晖解释什麽,就发现许煦晖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什麽,吴望突然对许煦晖有种愧疚感,心都揪在一起。吴望想给许煦晖一点空间,就抱着棉被溜出房,同时,走廊那头有个身影闪过。

吴望发现隔壁房的门没有关,他偷偷从门缝看了一眼,房间格局和许煦晖的房间大抵相同,只是这间房间给人一种空空的感觉,好像里面住了一个死人,了无生气。

绯色大门被人推开,之後碰的一声把吴望的视线从房间拉回来,吴望尾随那个人,他总是看不见那人完整的样子,只会在楼梯转角瞥见那个人的黑发和短裤,吴望偷偷跟在他後面,他们维持半层楼的安全距离。

吴望一路尾随他到顶楼,只见那个人步履阑珊走去矮墙,在那里站了许久,吴望就抱着棉被盯了他的背影很久,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从刚才跟在他後面时,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那个人真的爬上墙了。

吴望把棉被丢下,往那个人冲过去,他之前在网路上看到对想自杀的人千万不要说什麽「珍惜生命」之类的话,但时间太短,他也想不到什麽好的措辞。

「──那个!洗衣机!在这里吗!」他抛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男子才缓缓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