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天界隐里的汝鱼受命带回樱椥,她以分身调虎离山、引走真龙族人,潜入隐里、找到云泥居,云泥居少了檀棂的打理,如今篱笆长得参差不齐、外院里屋皆是杯盘狼藉,樱椥打点不好家事、也没有心思管它,檀棂离家五十年,樱椥守着云泥居等待五十年,他的生活只剩三件事,修行、浇树、等檀棂。

汝鱼一踏入云泥居,樱椥便发觉了,不过这五十年云泥居不缺访客,有善者、亦有恶者,起先樱椥还会动武赶人,时间久了、他也倦了,便不再理会那些来访之人。

樱椥此刻正在替灯影树浇水,他的那株一如往昔闪烁着纯白光点,檀棂那株相对过往的缤纷,虽仍多彩、却少了些黯淡颜色,似乎明亮许多,前段时间的灯影树一度失了亮色,吓得樱椥手足无措,灯影树照映栽种者的心境,他不知那时的檀棂正困於惑心铃幻境,只记得檀棂说过灯影树随人、一损俱损,他害怕檀棂在外遇到危险、又不能违背与檀棂在云泥居等她的承诺,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所幸後来檀棂破境、灯影树也恢复色彩,樱椥这才稍稍放心。

汝鱼走到樱椥身後,问:「你是樱椥?」

「檀棂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樱椥一边浇水、一边喃喃自语。

「跟我走。」

「檀棂说要樱椥在家等她回来。」

「我带你去见她。」

「檀棂说要樱椥在家等她回来。」曾经多少人以为他灵智缺损便要以此哄骗他,樱椥都未上当,并非他懂得分辨真伪,是他将檀棂的话放在第一位。

「失礼了。」

眼见樱椥不为所动,汝鱼必须用强,不料当她准备动手时,外头惊传多人脚步声,一回头,云泥居内外已遭真龙族人层层包围。

孚央与夭夭自人群中走出,孚央成为真龙族长後,身上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原就表情不多的脸庞如今更是见不到半点变化,一族之长所担负的责任与压力令他不得不迅速成长,尤其是在这般的乱世……。

夭夭笑道:「你以为是调虎离山之计,殊不知是掉进我们的请君入瓮之策,等了五十年,你可终於来了。」夭夭认出汝鱼即是当年三十九王院中意图抢夺定界石以及重生池畔带走檀棂的黑衣人。

「檀棂人在何处?」孚央日理万机,可五十年过去,他始终惦记檀棂下落,从未停止寻找。

汝鱼心知面对真龙族众人定无胜算,首要之计是脱身,她化出所有分身、寻机四散而逃,真龙族人在这一刻终於知晓原来曾战斗的敌人不过是分身,他们分不清何者方为真身,只得兵分多路追捕。

尽管汝鱼施咒隐藏真身,依旧挡不了孚央的火眼金睛,孚央道:「何罗鱼。」

「何罗鱼乃是水族中一小小分支,就能搅得动浑水?」夭夭道。

「混沌的爪牙。」孚央冷静下令:「放他走。」

夭夭立即心领神会:「明白,放长线、钓大鱼嘛。」

「找到他们的据点後即刻回报。」

「你是想亲自救出檀棂吧?」

「是。」

时过境迁,孚央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他,可不论世事如何更迭,他不会忘记与檀棂的情谊,自檀棂初次喊他孚央哥哥,他心中永远有一块净土只属於她……。

汝鱼小瞧真龙族、行踪暴露,真龙族在孚央的指示下假意围捕汝鱼,实则放虎归山、欲透过汝鱼找出混沌族真正的藏匿之所,汝鱼忠诚果敢,美中不足之处在於脑子不够灵活,她未多思真龙族放她生路的真意,带伤逃回人界。

帝江一见汝鱼负伤归来,当即明了真龙族以她引路的计谋,随後带着檀棂、汝鱼二人便要转移阵地,可惜为时已晚,三人走了不过数里,前路已被真龙族阻断。

孚央带领的真龙族人几乎倾巢而出,数百人整齐列队宛若一支小型军队,孚央动员诸多族人除了对付混沌族、救出檀棂,更有另一层原由……。

檀棂看见熟悉的面孔,不禁呼喊出声:「孚央哥哥!」她想奔去孚央身边,却被帝江擒缚在侧。

孚央多年未曾有过风吹草动的冷峻之色微微扬起一丝轻浅的弧度,唯有为兄的夭夭在近处看得明白,孚央说道:「将檀棂还来。」孚央一直清楚混沌族掳走檀棂必有用处,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亲眼见到她活蹦乱跳那刻,他仍不禁感到庆幸。

帝江仗着身高俯视孚央、轻松说道:「棂儿非你所有,谈何归还?」

孚央尚未开口,檀棂急着辩道:「不是孚央哥哥的,也不是你的啊,放开我啦!」

帝江一眨眼,檀棂一想说话,嘴巴便像是被强力糨糊黏着般无法张开,帝江拍拍她的头顶说道:「棂儿乖,大人说话呢,你安静会儿。」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无法言语的她手舞足蹈地表达不满。

「檀棂不是玩物。」孚央抽出配剑一挥、一道剑气袭向帝江,帝江一个反手、轻松化解。

双方人马僵持之际,另一拨人迎头赶来,来者乃以杜衡为首的一方势力,五十年前重生池畔一疫後,三十九王院彻底名存实亡,三界划分为三派阵营,其一为坚守三十九王院旧约者,真龙、凤凰、旋龟等大族皆在此列,其二为追随枒杈、意欲建立崭新秩序者,其三便是杜衡收拢的小门小派,这群人长年受大族欺压,杜衡说服他们一日身在三十九王院就不得翻身,为求自保、也为光耀门楣,他们决心脱离三十九王院拚上一回,虽多为小族,却因人数众多而不得不防。

帝江、檀棂受困惑心铃幻境五十年,不知外头风云变化,破境後也为隐匿行踪而减少外出打探消息,以致对如今三界之势了解不深,聪颖的帝江虽可推断七八,终归不够全面。

五十年对长寿的神族仅是白驹过隙,偏偏於此短短五十年,因三方势力的争斗,三界生灵丧生半数,当中尤以握有两颗定界石的枒杈杀戮最重,这段时日他恍如恶鬼般四处屠杀,无数美妙山川染上一层深红血迹难以退去,有那麽几回他杀心太重、甚至对己方部属痛下杀手,若说世上有谁能阻止枒杈,唯有墨夷一人,可叹枒杈早已失去那名一生挚友……。

孚央、杜衡、帝江面面相觑,各自盘算、各怀鬼胎,杜衡为探取真龙族消息而在隐里安插眼线,故而汝鱼一现身、他便可带人赶到,而杜衡的谋计压根儿在孚央的猜想之中,他放任细作安居隐里正是想藉此传达消息予杜衡,今日孚央的敌人也许不只混沌一族……。

檀棂见了杜衡便想起帝江坦言是他调配剧毒赠予杜衡,再由杜衡毒害墨夷,开不了口的她瞪着双水灵的眼睛一会儿手指杜衡、一会拍打帝江、一会儿又朝孚央狂使眼色,任凭她在一众敌不动、我不动的木头中抢尽风头,仅有帝江一人看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真龙族长,别来无恙,还未恭贺你继任族长之位,莫怪、莫怪啊。」杜衡假仁假义地问候。

「……。」孚央斜眼暼了杜衡一眼,不语。

夭夭忙着打圆场:「呦,杜衡族长,您老精神不错啊,听闻您又添金孙,待娃儿百日我族定去饮上一杯百日酒。」

杜衡虽脱离三十九王院、自立门户,但他们与旧势力眼前最主要的敌人依然是枒杈,敌人的敌人便是暂时的朋友,眼下他们都心知尚不可与对方断交。

「无趣。」帝江最烦他们那般道貌岸然、虚情假意的模样。

「嗯嗯。」已知真相的檀棂自然看不惯杜衡的假面具,点头附和帝江。

「棂儿,跟你说个事,原先呢,本座是让汝鱼去隐里想带你那双生胞弟来与你团圆,不过看这景况你是暂时见不到他了。」

檀棂揪着帝江衣领、使劲摇晃,口中喃喃:「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帝江自瘦身成功後,衣衫总穿得宽松,好似非得露些胸肌在外头给人瞧瞧,这下领口遭檀棂一扯,更是几乎袒露半身,帝江握住檀棂双手,安抚道:「好好好,有外人在呢,有事咱们关起门再慢慢说。」

帝江蓄意用词暧昧,一是本性使然、坏心地调戏檀棂,二是想让孚央难堪,孚央险些成了檀棂夫婿,婚约废除後,对檀棂不改关心,帝江既喜爱檀棂,当然瞧孚央不顺眼,所以宣示主权般与檀棂故作亲密。

檀棂可想不到帝江的用意,日常调戏她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只是同意此刻非追究此事之际,听话松开了手,可檀棂不知她的顺服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成了帝江同谋之举。

「檀棂,过来。」孚央面上平静,眼底已然有了火气。

檀棂杵在原地,不是不肯走向孚央,而是她想着再走一步又得被帝江拉回去,不知是否该做这无谓之举,便是她这一迟疑更让众人笃信她已偏向混沌族。

事态顺利,帝江满意笑道:「棂儿,本座虽暂时无法让你见到胞弟,今日倒可让你见见亲人。」

「嗯?」

檀棂懵懂望着帝江之时,狂风四起、枝叶飞窜,在场者皆是修为高深之人,再大的风未见得能撼动他们分毫,唯有檀棂被吹得东倒西歪,帝江伸手将她一揽,她靠着帝江方才站稳脚跟。

风沙眯眼,狂风退去、檀棂揉眼,再看清时,一头碧麒麟昂首眼前。

在隐里安插细作的可不只杜衡一人,枒杈同样收到消息、马不停蹄赶来此处。

终於,三界的三方势力到齐了,他们今日聚集於此只为二事……。

立於三方势力之外的帝江、檀棂能否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