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十六章：鳳凰朱華 下

「朱华大人！」

朱华未及战场，三十九王院方才的失意瞬间烟消云散，朱华身怀六十万年的修为，单论法力高低，三界无人出其左右，她若出马，再来百名黑衣人亦是徒劳。

粉色猪崽不愿与朱华起正面冲突，他向十名黑衣人示意後，挥挥翅膀，一行人便没了踪影，而檀棂也趁众人注意力在朱华身上之际，遭粉红猪崽一并带走了。

一场以檀棂为诱饵的处刑，未补到枒杈、也没杀了檀棂，却赔上了一汪重生池、一地青草以及数不清的三十九王院成员……。

朱华蜕去兽身，摇身一变成了倾城女子，眼角微微上扬的深邃凤眼中是一对艳红的瞳孔，如瀑的红发恣意地披在她纤细的肩上，轻薄的衣料覆在身上尽显婀娜，那张精致无暇的面容上一颦一笑皆媚众生，若非重生池畔方经血战、大夥儿死里逃生，估计见了朱华不可方物的绝世之姿、无论男女早深陷不可自拔。

朱华听着三十九王院自作聪明谋划的计策最终演变为勒住自家脖颈的圈套，先是觉得可笑地哼了一声，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实在没料到自己才闭关几年，世道已乱成这般境地。

「墨夷死了，你们就成了一盘散沙了？要三十九王院有何用？不如早早散了它吧。」朱华对本族子弟要求极为严格，他们这回把事态搅得如此混乱，她不禁指着小凤凰们责备：「让你们把那只麒麟带回来让我瞧瞧，带不回来也就算了，你们还想杀她，我睡了一觉起来，说的话都成臭屁了？」

火玛瑙的父亲赶忙解释：「不是的，姑姑，我们没动手啊！」对外凤凰族称朱华为族长，对内皆称一声姑姑，神族长寿、辈份极乱，年岁与辈份时常不成正比，朱华可不想连姑奶奶、曾姑奶等称呼也落到自个儿头上，於是朱华下了死命令，除了姑姑以外的称呼谁喊谁倒楣。

「袖手旁观无异於手持屠刀，这都不懂，枉费我的教导。」

「火玛瑙救了麒麟族那名小辈，还为此丢了一条命。」为安抚朱华，他将火玛瑙推了出来。

火玛瑙所为确实对朱华胃口，她这才稍稍消气，道：「也就火玛瑙还行，你们其他人回了火燎原都得重新修修道。」

「……是……。」无论在外头如何叱吒风云、受人尊敬，在朱华面前，他们只有低头回话的份。

教训完自家人，朱华将锋头对准了其余者，她下巴微扬、神态有些不可一世，眼前这群神妖精怪皆是各族小有名气的领袖，可惜在朱华这儿，素日高高在上的他们如今也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芸芸众生无二致。

「墨夷的逝世确实让人惋惜，能理解你们想替他复仇的心情，不过你们别忘了神族的职责是维护三界秩序，因私忘公……这就是代价。」环顾四周、满目疮痍，今日又有多少颗轮回丹照亮了世间一角。

「谢朱华大人提点。」夭夭、孚央兄弟聪慧又明理，立即明白错在何处，商羽受伤倚着夭夭，虽未开口，她却比任何人都懂得朱华话中哲理。

杜衡不如真龙族当即悔过，他表面恭敬、内心不服，道：「朱华大人言之有理，但今日本是为了除掉枒杈这乱源，我等未忘职责，枒杈不死、三界不平。」

朱华不以为然地冷笑，反问：「若定界石在你手中，你会否和枒杈做出同样的事？」

「当然不！」杜衡语气坚决，急促的回答掩盖不住心虚。

「虚伪。」朱华活了六十万年，人情冷暖、人性善恶她了然於心，「你们认为所为是维护三界之举，说不定枒杈也是这麽想的。」

「此话何意？」杜衡问。

「我说了，三十九王院没用了。」朱华道。

孚央接着解释：「三界需要新秩序，枒杈……想成为新秩序的开拓者。」

「三十九王院死的死、叛的叛，剩的也不多了，留下的也难达共识，三十九王院终究走到人走茶凉的时候了。」夭夭叹息着物事人非，多年前四大瑞兽的先祖成立三十九王院的心意付之一炬，墨夷想守护的秩序也随着时代崩解了。

众人哀叹心伤之际，朱华道：「瞧你们一个个失心丧志的难看样子，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亘古不变，幸福会消逝、苦难也会过去，有什麽可伤心的？枒杈可以争取想要的未来，你们就不为理想努力一把？莫非你们不如他？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迈开脚步走下去。」

朱华见过太多，甚至亲身参与，一路跌跌撞撞，至今已是看透世间道理，苍穹之下，哪有新鲜事？有的不过是一场场无尽的轮回。

当世的他们活在一个纷乱的世道，没了三十九王院这把保护伞，每一个种族都该做出抉择，止步不前可以是一个选择，同时也注定了让人左右生死的命运，勇往直前或许换不来善终，起码不负此生拚过一回，如何抉择无关对错……对错也无从定义。

重生池畔，群聚的人们散去，朱华望着变样的重生池、忆起年少时也曾见过同一片景色，只是韶华易逝，当年陪伴在她身侧的人早已步入下一个轮回，一次次的生离死别让她崩溃心碎，也让她看透了世间的本质，永生不灭的她究竟是受到天道的眷顾或是遭受遗弃？对现在的她而言那都不重要，既然有些命运抗争也无用，她只愿用心去过每一日、用更多的邂逅补偿心中缺失的角落。

空荡荡的焦土除了她，还有一名手握金色长枪的白衣男子，自朱华到此，他全然未语，诸人离去，他却留下，朱华与他不算熟悉，可对他的性子还是摸得清的，他此举仅有一个解释……。

「红尾让你传什麽话？」朱华一针见血。

出尘先是向她揖手以示尊敬，後直言：「祖父请您勿要插手麒麟之事。」

「麒麟之事？我想想，是何事不让我插手呢？枒杈……还是那只小麒麟？」朱华其实心知答案，她道：「你从不趁人之危，方才听闻你想在她昏厥时杀了她，我便觉得奇怪，是红尾命令你这麽做的吧？」

「是。」出尘不讳言，红尾早早告诉他让朱华知晓真相亦无妨。

「死乌龟又搞事。」朱华嘴上抱怨，心底清楚红尾必有考量，红尾拥有在梦中预知未来的能力，想来他是看见什麽了，朱华问：「枒杈闹出大动静、杀了无数人，红尾没让你杀他，反倒去取小麒麟的命，解释解释吧。」

「祖父梦见了她。」

「猜到了，然後呢？」

「祖父的预知梦向来隐晦，但能肯定一点，三十九王院将分崩离析、三界亦将生灵涂炭，朱华大人您说分久必合，祖父也看见了那样的未来，造就安稳太平之象的关键便在她。」

「关键在她，杀了她又如何令她成为关键？」

「她的死，将开拓三界新局势。」

出尘所言与朱华的猜测一致，她与红尾相识三十万年，红尾行事诡谲阴狠，却不会不顾大局，为了达成目的，他会用上任何可用的手段，不论合情合理、单论成功与否，尽管红尾品行不佳，在他多次守护住三界安宁後也得到诸多赞誉，因为人们往往只看见功成者的成就，自主忽略背後牺牲的事物。

这回亦然，红尾的预知一向准确，他有足够的自信凭藉预知能力掌控局势，既然梦中檀棂的死是关键，他便要确保她会死，因此派出出尘行刺。

「既是预知，死得其所才能有成效，你们强行终结她的性命，只会适得其反。」

「不错，所以四千年前祖父才会特地亲去阻拦她与真龙族联姻。」

朱华出关後，与水神、河豚君相聚时听河豚君提起过此事，当时她还觉得奇怪，红尾再见不得别人好也断不至於吃饱撑着去找俩小辈麻烦，原来还有这一层原由。

朱华追问，出尘表明四千年前红尾便梦得此预知梦，事关三界，红尾格外谨慎，他想起天命书记载着神族命数，便想对比檀棂命数，於是曾一人偷偷潜入隐里，多亏他修为深厚，未曾惊动真龙族即探得天命书，据天命书所载，檀棂所嫁者并非真龙族孚央，而在她成亲後，她的阳寿便所剩不多了。

「为确保她嫁对人，那只乌龟够尽心啊。」朱华又道：「你还是没说清为何今日对她痛下杀手？她死了可就嫁不了人、死不对时辰了。」

「今日救她者……便是她命定夫君。」出尘今日对檀棂毫不留情并非真心置她於死地，皆为替她的姻缘搭桥牵线，未料最後引出目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群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朱华美丽的双眼眨巴眨巴，显得有些好奇及兴奋，她猜中红尾的深意，却没估算到会是如此，方才粉红猪崽与黑衣人在朱华尚远之时便带走了檀棂，朱华没来的及看清那是何方神圣，她赶忙询问出尘。

出尘道出那人身份：「混沌族，帝江。」

「混沌族！」朱华略感吃惊，道：「他们的血脉竟还未断绝，这些年他们藏得够深啊，瑞兽和凶兽通婚前所未见，似乎越来越有趣了。」朱华脸上掩不住看客的喜悦。

「此事还请朱华大人千万保密。」

「放心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朱华给出了承诺，转头便告诉了好友水神君落，二人为此还打了个赌，天命书上虽记载神族命数，也非钜细靡遗，仅是粗略写着生老病死、婚丧喜庆等大事。

出尘说书中所记檀棂阳寿为四千五百岁，距今不出两百年，但未明言死因，既是婚後而亡，朱华便赌是她的未来夫君帝江下了毒手，水神性子较为温顺，相信帝江娶了檀棂定不忍心杀她，两百年对神族而言转眼即逝，这场赌局的结果很快即可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