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家,亲爱的家,我终於回来了!」

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休士顿市区里,风尘仆仆的红发男子一踏进门,就直扑沙发瘫倒,不住碎念上帝之名,末了还补上一句:「累死我了。」

跟在後头的华籍青年怒地将背包摔在他屁股上,连眼镜歪了都没来得及推正,就不满抱怨:「混涨史戴西!背东西的是我,你凭什麽叫累?」

「哈尼,愿赌服输,谁让你猜拳猜输了?」史戴西两手一摊,笑得十分无良。

「就说不要叫我哈尼(Honey有甜心、蜂蜜之意),我的名字是瀚倪・张!」张瀚倪泄愤似地抓乱一头翘发,从鼻梁滑落的厚重眼镜下是对圆滚滚大眼,看来就像只炸毛松鼠。

「哈・尼・酱。」

死性不改的史戴西仗着语言差异的谐音,刻意模仿日本动画的卖萌发音,气得张瀚倪直跳脚,连句话都说不好,只能不住结巴:「你、你、你……」

「我、我、我……我知道我很帅,不用迷恋哥,哥只爱妹子。」史戴西自恋地抛了个眼,对於欺凌新人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可怜张瀚倪才来美国不到一年,论英文流利度,根本比不上这土生土长的死红毛仔。

好在这场逗菜鸟秀没进行多久,就被人打断。

「你们两个够了,一回来就吵。」劲装打扮的美艳女子从房里出来,不耐烦地瞪了眼史戴西,「好歹也干了七、八年,拜托你认真一点。」

「喔,亲爱的席利亚,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一见到梦中情人,史戴西立刻整装摆出潇洒姿态,以最感性的嗓音说:「我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见你了,还有,请叫我S.G.,谢谢。」

席利亚笑了笑,毫不犹豫地伸指戳开那颗碍事的红毛头,直接问另一人:「东西呢?」

「在这里。」张瀚倪推了下眼镜,把手伸进背包里摸索半天,「咦?等等喔。」

他拉开袋口将东西全倒了出来,才找到一个漆有特殊符号的黑木盒,「给。」

见状,席利亚总算是松了口气,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却只有一张印着唇印的卡片,下方写着一行娟丽的草书笔迹:「东西我拿走罗,谢啦!」

「……」

客厅顿时一片死寂。

半晌後,史戴西和张瀚倪抱头齐喊:「NO!怎麽会这样?」

「是啊,怎麽会这样?」涂着深紫指甲油的手「啪嚓」一声捏碎木盒,席利亚扬起美艳动人的微笑,转向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猪队友,背後似有熊熊大火在燃烧。

「啊!不要,大姊饶命!」

「呜呜呜,我的膝盖又中了一箭。」

一片鸡飞狗跳,吵得其他同僚纷纷探出头,见两天兵满屋子乱窜地被席利亚拿十字弓追杀,不禁又头痛地叹了口气,这不得安宁的日子何时能了?

****

急促的电话声打断「和乐融融」的用餐时光,克里斯收回拳头,扔下被修理得奄奄一息的罢课阿宅,接起手机,听是一串英文,便也操起浓浓的德州腔母语。讲着讲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後才抹了把脸,无奈道:「好吧,把班机资料传来,我去接。」

黑晊世见他面如死灰地挂断电话,就问:「谁要过来?」

「我们在休士顿时不是帮忙办了个案子吗?」克里斯偷瞄了眼尤尔,见他没什麽反应才接着说:「记得那两个打架摔断腿的笨蛋吧,我们还替他们跑了趟凤凰城驱魔。」

黑晊世点头,道:「教廷驱魔师与张家天师门的么子?」

这麽奇怪的组合,要人忘记也难。

「对!」克里斯烦躁地掏了口袋,才想起菸没了,便狠咬一口香肠,「他们又闯祸了。」

几天前,史戴西与张瀚倪去缅因州收回一个受诅咒的古物後,在机场大吵一架,持有古物的史戴西就因而落单十分钟,这段期间,曾有位金发女子找他攀谈,之後两人回休士顿交差,才发现东西被盗走了。据追踪调查,古物似乎被辗转卖到台湾来,队长席利亚实在没辄,只好拜托克里斯等人帮忙收烂摊子。

「我也有收到消息唷。」神出鬼没的董司常忽然窜出来,抢走克里斯咬过的香肠啃了一口,才拖着软黏尾音继续说:「他们的上司请我帮忙处理古物,免得他们又在途中弄丢东西,报酬之一就是这两人可以任我们差遣,不过得备个空房给他们就是了。」

「干嘛不住饭店?」克里斯不爽地把香肠抢回去,塞进嘴里吃得一乾二净。

董司常瘫着脸呵呵道:「因为要惩罚他们,不只这次出差的开销必须自费,还要扣上一大笔薪水,所以没钱住饭店。」

「这两个专制造麻烦的天兵,当初到底是谁招揽他们的?」克里斯无力扶额。

黑晊世笑了笑,「听说他们有福星高照。」

「福星高照会摔断腿?会把东西弄丢?」克里斯不相信地哼了一声。

「世事难料,天机不可泄漏。」董司常摇头晃脑地装了把深意,正好瞧见黑晊世替尤尔夹些菜後,与对方相视一笑,眼底不言而喻的情意闪闪动人,他便赶忙戳了戳克里斯,一同挖掘奸情散播爱。

克里斯贼笑地扬起眉毛,「你们两个搞定了?」

尤尔红着脸,低头吃菜装没听到,黑晊世则笑而不语。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克里斯打开简讯看了下,「他们下午四点到,我去接就行了。」

董司常立刻举手,「我也去。」

「随便你。」克里斯随口应了声,就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粥,啪哒啪哒地夹着蓝白拖离开,打算来看他最爱的娱乐节目——新闻。

待拖鞋声走远了,尤尔才咬着筷子,睁大满是问号的碧眼盯着董司常,这极富求知慾的视线很快就引起注意,一双如死灵般的空洞大眼也望了过来,但偏偏他们谁也不肯先吭声,两人就这麽「含情脉脉」地相视无言。

黑晊世真是哭笑不得了,「有什麽问题就说吧,董事长不会介意。」

「对呀。」董司常点点头以表亲和力,尽管那张鬼娃脸实在很没说服力。

尤尔犹豫了会,将目光稍稍飘离後,才说出憋了许久的问题,「那个……既然人类看不到你的真面目,那平常跟大家一起出去时,你是什麽样子?」

董司常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普通路人的样子。」

黑晊世帮着补充:「若无必要,地府人士上来都尽可能低调,越不起眼越好。」

「原来如此。」但不知为何,尤尔总觉得董司常似乎隐瞒了什麽。

他吞下最後一口肉丸,见汤圆摇着白蓬蓬的尾巴跑过来,扒上他的腿求抚摸求玩弄,就被萌得抛开所有疑惑,立刻抱起汤圆往外跑。

黑晊世连忙叮咛:「刚吃饱,别玩太激烈。」

「好!」语音方落,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董司常注视尤尔离去的方向,感慨了句:「小育似乎开心点了。」

一旁收拾碗筷的贵人笑道:「能感受到被爱,可是最好的心灵良药呢。」

思及尤尔近来越发灿烂的笑容,黑晊世除了满腔怜爱外,亦是更多的欣慰,「只要他能恢复往日的开朗,我别无所求。」

「嗯。」深幽的黑眸微闪,董司常沉吟地收回视线,「希望吧。」

****

下午正是繁忙时段,克里斯好不容易停好车,带着一只名叫董小七的跟屁虫走进机场大厅,正要打电话找人,就听到不寻常的英语喧闹声,貌似有外国朋友很激动。

「该死的你有种再说一次!」

「说就说,谁怕谁?」

两人好奇地闻声望去,克里斯还边吐槽道:「哪来的蠢蛋敢在机场吵架?」

谁知,话才出口,他就虎躯一震,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围成一团劝架,其中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位当事人,就是他要接机的对象。

干,拎盃才不要认识他们!

克里斯立刻拉着董司常往外走,打算放这两个丢脸的家伙自生自灭。

可惜天不从人愿,正当他们要快速撤退时,一串满是惊喜又热情异常的呼喊就响彻云霄地传了过来,震得满大厅的人都不得不对他们行注目礼。

「唷——克里斯!是你吗?是你吗?克里斯!唷!好久不见!兄弟!」

刹那间,克里斯如被按下暂停键定格,宽大的背也像被压了座大山,怨气腾腾地垮了下来。他面色铁青地低头瞪着脚上的靴子,思念起居家穿的蓝白拖——真想抄起拖鞋巴死後面那只还在欢叫不停的红毛蟑螂!

「克里斯!救命!都是这个浑小子害我出不去!」

「明明就是你领个行李还要骚扰空姐,不要脸!」

「什麽骚扰?要不是你这眼镜仔在那边乱,我会被当成变态?」

董司常戳了戳克里斯,一副事不关己地笑道:「逃不掉了。」

「你再幸灾乐祸啊?」克里斯咬牙瞪了他一眼後,就森森地吸了口气,转身挟带一股风雨欲来的狂霸之气走过去,准备来调解纠纷——用・拳・头!

在机场闹事可大可小,等他们解决麻烦回到家,已差不多是傍晚了。

「死变态,你踩到我了。」

「唉,先别管这个了,快看那边那个妹……」

「我不要看!」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突如其来的喧闹与泄愤似的关门声,闯入尤尔的冥思训练,惊得他一个分心,手就抖了一下,受他意念操控的乒乓球随之弹了弹,在二楼横冲直撞了起来。

「糟,别……别再飞了!」尤尔急忙跳起来,想要抓回乒乓球,然而他越是慌张,球就越加失控。最後它撞歪一幅画,往楼下直直飙去,全程发生之快,连一旁的黑晊世都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乒乓球消失在视野之外。

「这……」黑晊世才说了一个字,就见尤尔沮丧地颓下肩,便连忙柔声安抚:「没关系,已经有进步了。」

「喔。」尤尔应得有些无力,让黑晊世很是不舍,却别无他法。

修炼最忌心急,特别是意念型灵能者的心境修养尤为关切,偏偏这只能个人领悟,旁人能教的有限。何况育的灵力似乎有容易爆冲的迹象,这已远超过他的预期,很是教人担忧。

「哇啊!哪个缺德鬼把球丢门口的?」

一阵惨烈的跌撞声伴随哀嚎传来,打断黑晊世的思绪。他搂住一脸心虚的尤尔,失笑道:「走吧,给你介绍传说中的天兵二人组。」

关於传说中的天兵组,尤尔其实早从其他人的口中有所耳闻,因此当他一下楼看见狼狈爬起的两个陌生人时,便能猜到一二。

穿着时尚的红发男人叫史戴西,是梵谛冈教廷的驱魔师,长得高挑健朗,浑身散发着独领风骚的古龙水味,手中却捧着一本象徵庄严清修的圣经,让人不知该如何吐槽。

「喔,美女!」史戴西一见秀美佳人缓缓走来,就摇身一变成潇洒情圣,握住尤尔的手,以十分蹩脚的中文深情款款道:「美丽的小姐,我叫S.G.,请问芳名?」

尤尔囧,其他人也默了。

「马的,又来了!」克里斯翻了白眼,操着一口台语碎碎念坐下。

先前在回来的路上,史戴西就误认董司常的性别,骚包兮兮地说:「小妹妹真可爱,几岁了?」惊得他手一歪把车子开成S型,连句脏话都骂不出来,直到张瀚倪怒吼真相,才又惊声连连地说:「喔天,你们亚洲人真是太难辨认性别了!」

尤尔尴尬地想抽回手,谁知对方握得死紧,让他心中一急,连话也说不好了,「我、我叫尤尔,我不是……」

「尤尔,真是美丽的名字。」史戴西还在花痴。

张瀚倪定睛打量尤尔一番,便没好气地往史戴西踢去一脚,「拜托,他也是……」

「男」字还未出口,史戴西就「唉呀」地怪叫一声,竟是手腕不知怎地一麻,握着尤尔的手便不自觉松开。他纳闷地甩着手,嘟哝:「怪了,怎麽好像被电到一样?」

黑晊世不着痕迹地收回弹穴的手,淡声说:「另一位是天师门张家的么子,张瀚倪。」

「你好,请多指教。」张瀚倪推了下滑到鼻梁的黑粗框眼镜,打了个中规中矩的招呼。普通的T恤、牛仔裤,与肩上随处可见的大背包,让他看来像个普通的大学生,唯手上几处朱砂墨印,倒与道士的形象有几分相符。

「你好。」尤尔礼貌地回了招呼,觉得这人不太像大家说的惹事派。

史戴西做了个鄙视的嘴脸,用英语低声吐槽:「又装,明明就是奇怪的哈尼酱。」

张瀚倪立刻炸毛,「你才奇怪!你全家都奇怪!就说不准那样叫我!」

汗!原来这句话也能翻成英文吗?

史戴西不在意地挖了挖耳朵,搭上克里斯的肩膀,把一张帅脸笑得极是猥琐,「嘿,老兄,听说台湾的夜店很赞,有很多辣妹,快带我去看看。」

张瀚倪再次爆气,「不要脸的色狼!我们是来办案的好吗?混蛋!要不是你一见到女人就精虫冲脑,古物也不会被偷了,现在你居然还想着要泡妞?」

「喂,你自己先吵不过人擅自离队,才害我被有机可趁,这事你也有责任。」想起当天的事,史戴西就特别不爽,「何况那妞的波那麽大,别说是我,就是你这个小处男见了,肯定也会只盯着那个波一直看。」

为了让描述更加生动,他特地在空中比画着波度,气得张瀚倪红透一张脸,脱口大骂:「恶心死了!史戴西.基佬(StacyGaylord)你个不要脸的变态!」

「噗——」

董司常喷出一口茶,喷了克里斯满脸不说,连一旁的黑晊世都受到波及。

尤尔这才後知後觉地低呼:「史戴西不是女生名吗?」

「……」

是女生名,也可作男生名,虽然很娘,但配上後面的姓就更悲剧了。这年代同性恋真的没什麽,但如此大喇喇地摆上姓氏宣告天下,这不帮忙点个蜡都不行。

克里斯和黑晊世默默擦乾脸,原谅了史戴西的偏差行为,在嘲笑声长大的孩子伤不起!

「混帐!谁准你说我全名的?」

「反正你也没说对我名字过,怎样?」

眼见两天兵又要打起来,克里斯赶紧上前拉开他们,拍了拍史戴西,提议:「看在你的名……你初来台湾的份上,我就尽尽地主之谊,带你去夜店玩一玩。」

「还是你够意思,兄弟!」史戴西迅速抛开深仇大恨,跟单方面认定的好兄弟勾肩搭背往外走去,满心期待泡美眉的狂欢之夜。

「我也要去。」董司常连忙追上,反正阿拔还在搜寻古物下落,不急着开工。

最吵的家伙走掉了,家里终於安静下来。地下室的门悄然打开,罢课司机猥猥琐琐地爬出来,拖着咕噜叫的肚子往厨房走去,比到点讨食的宠物犬还准时。

黑晊世见张瀚倪还呆站在原地,便问:「你不去探望家人吗?」

记得这位张家么子才刚入职,亲友尚在,不像他们早在许久前就已孑然一身。

张瀚倪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因、因为任务没办好,怕被骂,所以……我是偷偷回来的,没跟家里说。」

黑晊世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任务结束後回家探望一下,趁还有机会时。」

「是。」对於前辈的训勉,张瀚倪不敢不听。

尤尔纳闷地看着黑晊世,感觉方才那话似有深意。这时,贵人袅袅走来,视线相交间,他发现黑晊世望向贵人的眼神稍有柔软,前段日子的谈话便浮上心头。

——「那她现在的脸是谁的啊?」

——「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谁啊?

一腔酸水又莫名地咕噜噜冒上,他没来得及消化,就见黑晊世投来宠溺的笑意道:「吃饭吧。」便暂时抛开这些思绪,先填饱五脏庙为上。

没人发现,被留在最後头的哈尼酱,正望着两人相牵的手惊疑不定

欸?

张瀚倪错愕地拿下眼镜擦了擦再戴回去。

这、这、这……

他不敢相信地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哇塞!黑前辈好照顾後辈喔!呜呜呜,这队的感情真好,哪像自己的分队,队长大姊凶得要命,搭档又变态,搞得他们每天都打打杀杀的,好不凄惨。

彻底误解的张同学,托着厚重的眼镜两眼放空,沉浸在灰姑娘泪看他家温馨融洽的悲情世界里,连罢课司机对他骂了一句:「傻逼」也不知。

****

震耳欲聋的音乐,将拥挤的空间幻化成五光十色的糜醉国度。克里斯和董司常靠在吧台前,看着史戴西像只孔雀四处招蜂引蝶,穿梭在花丛间如鱼得水。

「唔,我快要聋了。」董司常难受地摀住耳朵。夜店混杂香水与酒精味的混浊空气,夹带浓厚的慾望气息,令观感超越凡人数倍的他感到相当不适,尽管他已将灵视能力关闭,但眼前的群魔乱舞仍晕得他眼花缭乱。

「谁叫你硬要跟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克里斯无聊地灌了口啤酒,对这些灯红酒绿早已失去兴趣。

「没来过,我好奇嘛。」董司常撑在吧台上摀头调息,待稍感舒缓後,再转回身,就发现不远处的长发女子正在打量克里斯。他秉息观察了好一会,发现女子开始朝他们走来,就探出头往克里斯的身上一跌。

「喂,你不会连喝水都醉吧?」克里斯不明就里地扶住他的腰。

董司常晃了晃头,见女子一脸惋惜地离开,才站直身子,「一时没站好。」

克里斯看他没事,就放开手,问:「我说你没案子也跑上来,地府不忙了?」

这几年来,董事长这家伙忙到连亲自上来交代任务的时间都没有,最近却突然闲到天天冒出来,让人完全搞不懂所谓的业务繁忙是怎麽回事。

「都转交给其他人了,何况我还要帮小育尽快上轨道呀。」董司常的解释相当合理,除了他口中说要帮忙的人根本不在场以外。

克里斯放下空罐,面无表情地注视他几秒,「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彷佛所有话语都淹没在吵杂的音乐下,唯有来自那双乌黑大眼的视线,专注得教人无法忽视,也让人心中一动。

克里斯移开目光,伸拳轻敲董司常的肩膀,释怀一笑,「谢啦。」

董司常低下头,摸着浏海上的小兔发夹,低声回了句:「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