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探病的过程那气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估计开心的只有孟锐和白幽。孟锐的开心自然是自己心爱的孩子病情转好,白幽的开心则是在於暗戳戳地观察剩下三个女人各怀心思的虚伪表现。
“小姐最近有正常进食吗?”孟锐一边毫不避讳地将白幽搂进怀里宠溺地抚弄着发顶,一边细细询问着林嬷嬷关於白幽日常生活的各种细节。
林嬷嬷躬着身子回答着问题,语调平直麻木,连情绪都没有了,越发像个雕像。资氏冷眼看着林嬷嬷,唇角挂着几不可见的冷笑。孟琪的眼睛死死盯着孟锐搂着白幽的手臂,就差上前两步将白幽从孟锐怀里扯下来了。
资婉嫣则忍不住一直惊讶地看着孟锐对白幽超乎寻常的关心,没想到孟锐对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竟关心至此,她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有些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她估摸着这个白幽很有可能是孟锐的私生子,如今想了个名目留在端郡王府教养起来,她知道资家有好几个族叔都是这麽干的。
毕竟是在高门大户里长起来的孩子,资婉嫣对某些潜规则还是清楚的很,心思也活络起来,她既有意孟锐,所行所为便开始有意无意讨好起孟锐来,讨好的第一要诀,当然是投其所好啦,而现如今这个“好”,就是白幽。
她先是上前对着白幽自我介绍了一番,随後便亲切温婉地哄着白幽道:“我听说风寒发烧的人吃点牛乳也是不错的,我郊外的庄子里还有几头乳牛,若是小幽不嫌弃的话,我明日就让人将那几头乳牛送来,这样小幽天天都有新鲜牛乳喝了。就算日後病好了,这牛乳对长身子也是大有益处呢。”
嘴上问的是白幽,一双桃花眼却时不时瞟向孟锐,果然孟锐望向她的表情更加柔和了些,资婉嫣顿时心中窃喜,暗自高兴自己押对宝。
“如此便有劳你了,本王代小幽先谢过了。”
见孟锐对自己笑,资婉嫣脸上一红,心跳都失序了:“王……王爷不必客气,我很喜欢小幽,
对她好是应该的……我院里小厨房的师傅最是擅长各种炖盅补品,连老祖宗都赞赏有加,这几日我叫他多做一份给小幽送来,这样小幽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什麽样的宝贝炖汤端郡王府里没有,当着端郡王府当家主母的面说这话,分明是没有把资氏放在眼里啊,显得好像资氏平时有多苛待白幽一样,资氏暗恨在心,面上却不得不把面子做足:“那就太麻烦嫣姐儿了,我正愁府上的师傅做不出合意的补品给小幽这孩子好好补补呢,要知道小幽年纪还小,比不得大人,稍稍不慎就会补过了头,如今嫣姐儿开口了,也算了却了我一桩烦心事,真真是多谢了。”
孟锐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你了。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先聊着,本王下午还有事要面见皇上,就不久留了……幽儿要好好养病,不许调皮不吃药,懂了吗?”
交代完这一句,孟锐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资氏的嘴唇动了动,那句“王爷今晚回来用膳吗”的话始终还是没问出口,孟琪目光幽凉地看着还沉浸在小女人喜悦中的资婉嫣,让人望之只觉心中一阵发冷。
白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心里乐呵呵地道,闹吧闹吧,为了这个渣男一群眼瞎的女人你争我夺的,就是不知道最後值得不值得……就算不值得,也没我什麽事,本大爷只负责看好戏,顺手加把醋,添点油,诶嘿嘿……
夜幕降临之後的端郡王府要多冷清有多冷清,大概是因为府里的男主人不在,所以整个诺大的王府虽然下人众多却依然安静得吓人,主子心里不痛快,哪个下人又敢不要脑袋地大声笑闹呢?
惨澹的月光下,一道灰蒙蒙的影子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端郡王府的角门,手上的灯笼在寒风中不住的摇晃,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出了端郡王府的後巷拐了几个弯和两条街就到了一条花街,这条花街是帝京最出名的吃喝嫖赌一条街,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依旧是热闹非凡,跟别的街区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时不时有输的倾家荡产的赌鬼被赌场丢出大街上,还有喝得烂醉的酒鬼因为给不起酒钱被掌柜的叫了几个夥计摁在路边毒打,不远处的花楼门前站着几个好像完全不怕冷的清凉花姐在卖力地招揽客人。
总之就是三教九流什麽都有。
那道身影警惕地回头看了看身後,随後极快地闪进了旁边的一家规模不大的赌场里。赌场的门口有夥计认出了这道身影,动作利索地将那个人引进了後院。那个人在一间黑暗的马草房门前站定,伸手点亮了草房门口的一根残烛,微弱的光线映出了房间角落蜷缩着的一道单薄的身影。
“你居然还没被打死,看来王掌柜要不是没按我的要求每天给你一顿好打,就是打得你不够狠啊。”拨开遮脸的兜帽,站在门口的人赫然就是资氏。
那道身影没有半点反应,依然将头埋在两膝之间,似乎没听到资氏的话。
资氏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我看你那薄情的娘是真的不关心你的死活了,她从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对主人忠心的就像条老狗一样,情愿为了那连屍骨都已经烂掉的贱人守住烂琴谱都不肯救救你,这样的娘你还认她做什麽,我看你还算有点武功底子,不若投了我的门下,也比你现在这样当个仆妇的家生子强。”
那道身影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对资氏的话各种充耳不闻。
资氏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了,对他这样的反应倒不生气,反倒狞笑着说:“啊,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砍下你一点东西送去给你那寡恩的老娘,看看她能忍到什麽时候好不好……?今天就先来一只耳朵好了,明天是另一只耳朵,你看这样可好?”
言罢示意旁边身材魁梧的看守打开房门,资氏毕竟是个妇道人家,眼看着那看守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慢慢靠近那道人影,她丢下一句:“办好了叫人把东西用羊皮纸包严实了送到我那,记得别让他死了。”以後,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高大的身影在蜷缩的人面前站定,那人终於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漠然的可怕,眼神如死水般幽深而无半点波动,对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似乎毫不关心,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