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良说要带施施添置行头,并不是一时兴起。在他并不知晓施施是装傻之前,他也是属意要补偿与施施什么的。他总觉得心有不安,虽说是因为不愿与这杜府有所瓜葛。但是作为大哥,他那般冷落不顾这痴傻妹子,真的就是理所当然?这两方在其心中拉锯,平日里他也就在见着了施施后才照拂其一二,但这种情况却是极少的,一来施施极少出门,而来需要施施出门的情况也不多。

等他知晓施施只是为了不卷入这内院之中的明暗纠葛,才装疯卖傻,他心底的恼怒其实只是一下子。更多的是自责与对施施的怜意,如果,之前的他不若那般冷漠,如果在这内院里施施有了他撑腰,又何必忍受众人异样眼光,下人怠慢数年?甚至寻常人家,十一二岁,便已开始打听人家,只等十三四岁便嫁去高门,然则施施,只因痴名在外,以后的夫家也不定会是在哪。他人一听这女子有疯病,又有何家会聘礼彩轿地迎娶过门?虽然他的妹子身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但是谁有说的清楚,这究竟会是如珠如宝?还是小儿抱金砖于闹市的那块金砖?

杜方良便是那说到做到之人,他游走江湖,依着他机缘巧合得着的一身仁术和那几分三脚猫的功夫,倒也敛了不少银钱。至少在寻常人家看来,这是一个惊天的数目了。那百草堂也并非京城特有,各州省会皆有分家,时人知道那百草堂药要比他家贵上两分,但效果却好了三分,虽不知其中缘法,想来也是家传密保罢。只是这赖神医便是大老板,这却是没人知晓的。杜方良以赖神医的身份走江湖,又以杜方良的身份开了这店,可谓是名利双收了。

杜方良第二日便带着施施出了门来,径直便将其带到了翠衣坊。翠衣坊与那百翠楼(施施母亲的那个妓院)俱是有一翠字,虽不知谁家管着这两个赚钱大户,但有人揣测,这两东家定是有所亲厚。君不见那翠衣坊新出的衣裳,莫不是便穿在了百翠楼的名妓们身上?总归也是双赢罢。

施施面露诧异,翠衣坊,这可不是个便宜的地啊。与那百翠楼合称京都惟二销金窝,每件衣服都独一无二,量体裁衣,亦有成品,但都是独独的一件。那杜怜英,也只能逢年过节能穿上几回,显摆一番。如果说那百翠楼是美人心计,捞得是那达官贵人,贪官污吏的金元宝,这翠衣坊,针对的便是他们家中的莺莺燕燕,妻妾如云了,端的是三百六十度捞钱无死角。她知这大哥有财力在京都之地建府开祠,却不知他竟有这闲钱花她身上?若不是她这深藏不露的大哥财力浑厚,便是她在大哥心目中地位深重了。

翠衣坊虽名坊,但却实实在在是一座四层的楼,比之那京都最出名的悦来客栈也不遑多让,由此那丰厚利润可见一斑。楼分四层,那第四层却是常人所去不了的,只有那般京都顶级显贵,诸如国舅将军一流的女眷,或是二品以上诰命夫人,才有机会一探究竟。其下三层,便是按财力来得,只要有钱,便能将你欢喜的物事给带走。

杜方良见施施踌躇,以为她被翠衣坊这恢宏给震慑了。遂对她软言细语解释道,“施施你别看这里修成这样,其实就只是卖衣服的地,嗯,不要太紧张,这儿的衣服据说是整个京都最出名的,所以大哥便带你来此地挑选一二,以我妹子这颜色,穿出去必定也是给他们打招牌的!”

施施心底暗大寒了个,大哥你只是听说这儿的衣服好看,便将我带来了,可是你可曾听说这里好看衣服在什么价位?到时候试了衣服却银钱不足,可不就是尴尬?!也装作不懂,只道“施施本也不是甚需要漂亮物事之人,衣服便只是合身便好,穿得太过招人反显不端庄,大哥,咱们去别家可好,我是穿习惯了另一家的衣裳,这次也去那里罢!”便想将他大哥拉到别处,只不要将那银钱送这里打了水漂。

只见他大哥反倒拉了她往里走,“施施也已不是垂髫小儿,哪能和惯常般等闲视之?男人看女子,最先注意的便是这一身皮相罢。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未来的夫家还不知在那处,总得用些心来装点自己,虚席以待不是?”

施施无言以对,但还是想挣扎着往外走去,但架不住她大哥成年男子的气力,好说歹说地进了这京都的最大最顶级的成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