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栗闻言,立时攫住话头:“嫂子,冯妹妹、侯妹妹,且容我道件羞事。”

“你们也知我家阿堤被批了七岁前离家方可保平安的命,到如今才回来。不为别的,若有好儿郎,央你们掌掌眼,给她说合说合。

“也不奢望什么金玉良缘,但求寻个好人家,莫要辜负阿堤、相处自在,便定下议亲罢。”

议亲?

周围倏然一静,让原低恍惚觉得似听错了。

她乍昂首望向温居择。这发展出乎意料,她着急寻觅熟悉的安抚眼神,以确保动荡灵魂恢复安宁。

得到了,平复了。温居择亦惊骇,但照旧以满足她的需要为先。她的事,他向来记挂又通透。

这一切皆被某女子收入眼中,她手指不自觉用力,小块的芜菁从筷间跳脱,跌在地上。

*

一家母女,两样心事。

花期将过,原低都打算好了此生不嫁的。

可如今这出是怎样?!

家宴上的适龄男就有三个:师弟温居择,鳏夫左逢玖,以及代二公子。

代修能已定下了世家小姐,以掌宗族,故不在此列。

左栗的意思又是放远眼光,不要拘泥,奋起直追,大胆拿下。

简直尴尬!原低恨不得打地洞逃跑。

理性制止了她。

何况,若她走了,小黄瓜何去何从呢?

一夜无眠。第二日晨起,她熬得上下眼皮打架,即使饮过数杯浓茶也仍觉浑浑噩噩。

温居择敲门,无应答,便自己走进去,方瞧见原低:“师姐?”

她晃悠悠抬头:“……居择啊。怎么了?”

他觉察阿低状态不佳,敏感地意识到在议亲事上她或许与左栗相左,强抑胸中喜意道:

“有人夹了字条在我书中,可届时已做其他安排,可能劳你替我跑一趟?”

原低接过来瞧,上书“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①”,底下附着时间地点。

她说话前已先挑起了左边眉毛:“代妹妹用心良苦。”

字体娟秀,他又没甚仇家,所以确乃女儿家的情信;而现在家中,有机会趁小黄瓜练剑招时将字条送过去,年纪又合适的,只有她了。

他的答复意外得冷酷:“那与我何干呢?”

她颇觉气苦,一时却未明白其意味,偏偏头,透出些微天然的俏皮:“又或者你新识了个姓冷的姑娘?”

姓冷?被其可爱冲击得晕了头的温居择想,从应州到凤麟,从鸳鹭到夷晏,我们统共聊过一个冷姑娘,还是你告与我的,如何就变成了我认识?

“并无。”

“那姓李的呢?”

“……也无。”唔,倒真有个。至于名谁?他早忘干净了。

傻小子温书生但凡多读两册风花雪月,就会晓得原低今日颇不寻常的幼稚追问举止,其实可用另个语汇置换:吃醋。

可他没有。原低也情窦未开,并不懂得。

“我不帮你。你自己的桃花债,自己去还。”

反正她的桃花劫,他又不会给她挡。

结果温居择祭出了大杀器:撒娇耍痴。

【注意!该场面观感不适,已做马赛克和消音处理。】

原低耳尖红红:“好了好了,我去就是。”

温居择咪咪笑:“红尘俗世泱泱,师姐光芒万丈!”

哎呀,她想,这人怎么老学师娘说些怪话?

虽然她其实蛮爱听。

*

明月过墙头,人约黄昏后。

代安歌将手里帕子绞来扭去,期待又焦虑,一颗芳心咚咚跳得发疼。

直到酉末,不远处终于响起脚步声。

然而并非男子所有。

她娇躯抖了两抖,忙向阴影处隐蔽身形。

“代妹妹不必害羞,是我。”

原低顿住脚步,慢吞吞道。

唉,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黄瓜,怎么你做的孽,倒要我来解决?

“陈姊姊……”代安歌失魂地走出来,朝她身后又探了几探,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他……你……他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要来……”

“代妹妹,你心悦孝煌何处呢?他未至此,便是他的意思。”

“你让他出来见我!我,我要自己对他讲……”

“代妹妹,”原低咬咬牙,“你我清楚,他父母皆已过世,侯姨定不会同意你嫁与他。”

代安歌平生头回于人前情绪崩溃:“难道左姨就愿意吗?难道左姨就愿意吗!”

“或许,也是不会的罢。”原低垂下脸,瞧不出表情。

风过,遮掩了某暗处流动的情绪;

风止,仿似只余寂静。

“可是……”她抬头,嘴角微翘,眼波流转。

“我愿意呀。

“议亲?好啊。只是,若做不得温家妇,此生伶仃亦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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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出自明代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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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两章单新甫番外,BL,字数多,慎订~

说明:单新甫,“灭魂剑”,前生“杀死”陈秉杉左栗。父亲单齐琰,儿子单舒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