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泫煜从城郊别院换了便装拿了面具,待侍卫贝领赶上来后,又一齐上马朝西北方而去。

另一边半山腰处。

一座暗褐色连山盘腰的古堡内,一扇窗子向东方敞开,窗外野云劲风,窗内却是温暖如春。

“少主,今晨宫里已经下旨,不出意外的话宣旨公公三四天便能到山庄。”一身白衣的女子面相素婉,十指纤细,奉上的白玉杯子里袅袅细烟透着碧绿。

窗前,一个高俊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

那人长发绾的及其随意,随风而飞,同样是一身的白衣素裹。

他转手接过茶杯,摩挲着汉白玉莹润剔透的边缘,眼睛却是一直盯着窗外山下的某个人,“不准有意外。”

白衣人语气很淡,却透着威严。

“是!”女子抱拳,“雪夏遵命!”说罢便从后门退出去。

不久,窗外山下便飞奔去一匹白马一身白衣。

“雪寻,”那男子抬手合了窗子。

另一白衣侍女上前行礼,“是,主子。”

“去煮杯热茶来。”

那被唤作雪寻的小丫头听罢形色大喜,朗声应下,一溜烟便跑去煮茶了。

白衣人到桌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两张半脸面具,一张银底细金描纹,一张暗紫色上绘银色细花。

他将银色的面具快速戴好,而紫色的却是在拿在手里反复端看。

不多久便有人来禀报,“主子,有公子求见。”

那白衣人也不问是哪位公子,只道,“请他进来。”

又把那张紫色的面具不动声色的放回怀里。

下一秒门被大大的打开,随即带进一股凉气。

“这马庄的风是越来越大了!你倒好,躲在屋里不出来!”萧泫煜一进门便抱怨,顺手把大氅脱下来扔给后面跟着的马童。

白衣男子看着他淡蓝色的面具微微眯眼,旋即一笑,“看你心情不错。”

萧泫煜并未作答,只是走近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什么时候来你这不用戴面具心情就是真不错了。”

白衣人笑:“你尽可不戴。”

萧泫煜猜也知道他会这么说,并不理他,只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放在桌上。

“公子您来啦!”雪寻端着茶轻快走近,又麻利的给萧泫煜斟上一杯,“您尝尝,这是前些日子采的露水烹的,味道香极了,若不是您来,我家主子都不给外人喝的!”

萧泫煜笑笑,看着眼前戴嫩绿色面具的小丫头就觉得一片生机“这是从京城带来的糕点,你拿下去分了吧。”

“谢公子!”难怪雪寻高兴,自家主子一说煮茶必是这位公子要来,而这位公子每次都会带些好吃的来送与她们。

雪寻行了个谢礼便蹦蹦跳跳的下去了。

“我这丫头都被你收买了,”白衣人淡淡开口。

萧泫煜喝了口热茶,果然茶香四溢,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当年我受伤,还多亏这几位姑娘照顾。”说起当年,语气中便带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落寞。

白衣人淡淡地看着他的脸,面具后的眸子幽暗,辨不出情绪,“陪我出去走走。”

说罢起身。

萧泫煜没拒绝,只是这里的劲风他不喜欢。

他自幼怕冷,这里的风更如刀子一般刻在脸上。

白衣男子走到一处背风坡,早已有马童在那等候,马童手里牵着一匹黑色大宛马,身形高壮修长,鬃毛顺亮,眼色精神,马蹄不耐的蹬着地,力道十足,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马。

萧泫煜登时就来了劲头,上前两步拍打着马的脖颈,大宛马扭头喷他一手热气。

“这样好的马真是不多见了!”

白衣人走去接过马童手里的缰绳,“想试试么?”

“好!”萧泫煜正是乐不得呢,说罢便翻身而上,动作流畅,身上的大氅被风吹的呼呼响。

这匹马还未被完全驯服,前后踏着蹄子,昂着头想要挣脱。

萧泫煜俯身去接白衣人手里的缰绳,可那人并不打算松手,而是翻身一跃也坐了上来。

“驾!”

未等萧泫煜反应,这匹马便似离弦箭一般飞窜出去,踏着风,转眼数十里。

萧泫煜压低身子以摆正重心,背后是白衣人的胸膛,温暖,牢靠。他稍稍坐起来,勉强眯起眼,看两旁向后簌簌而去的树,又看前方一片广袤的黄草。

瞬间,他觉得从未有过的自在。

马背上的自在,内心的自在,男儿的自在。

萧泫煜索性扯下面具,张手,随风而飞。

白衣人勾起嘴角,低头便闻见萧泫煜的发香。

他将萧泫煜禁在自己的怀里,世界是安静的,只有风声。

他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萧泫煜,他浑身是血雪的躺在地里,是那样的扎眼,以至于追杀他的人毫不费力气就能辨别他的方向。

后来,他救了他,带他到马庄疗伤,本以为仅此而已,却发现他竟然是皇四子励王。

也许是出于私心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他都没有把他交出去,也刻意的避开他。

直到萧泫煜伤好要走的时候,他说,“你既已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是谁追着我不放,还肯这般帮我,本王回去后定会重谢。”

白衣人并未回头,道:“免了,这些宝贝与我无用。”

说罢刚刚要走,就听见身后人失落的语调几不可闻,“本王没有别的……”

白衣人回头,重新看萧泫煜,他眉目清俊,带些稚气,却是正好的年华,可总是不哭不闹,不欢喜也不笑,淡淡的模样。

“留作下次。”

“什么?”

白衣人退回来,站在他面前,“留作下次,我想到要什么了,你再给我。”

耳畔的冷风将白衣人的思绪拉回来,看怀里的人仍认真的伏在马背上,不自觉放慢了马速。

待越过一座小山包的时候大宛马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山这边的草半黄半绿,他们两个索性下马,让它自己跑去。

“好马!果真是好马!”而今的萧泫煜已大约脱了当年的稚气,朗眉星目,神采奕奕。

“那便送与你。”白衣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真的!”萧泫煜自幼爱马,若能得了这宝贝当真是欣喜地不得了。

白衣人回头,眼里带着些笑意,“这两年,你性情变了不少。”

“只是在这里。”萧泫煜看着山坡上吃草撒欢儿的马随口一答。

白衣人看着不远处的萧泫煜,鬼使神差般的开口,“你要成亲了。”

不是问句,更不是恭喜,听得萧泫煜一怔,缓缓才道了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