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富面露犹豫,可看出他的愧疚与挣扎。
「快点签!」孙云娟不耐催促,酸溜溜的恶意补充道:「这是你女儿出卖肉体给你赚的医药费,当初说什麽要进演艺圈,我就说当明星的哪个不是去给人睡的。」
沈默皱眉,冷冷出声道:「你不配为人母。」
「你什麽都不知道,没有资格评断我,你凭什麽讉责我不配为人母?」孙芸娟猛然情绪爆发,对他尖锐大叫。「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让我有多痛苦?每次一看到她,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够完美,只因为我没有办法爱她,不能成为一个好母亲,我恨她!」
王特助和女会计师都愣住了,表情掩不住震惊,是什麽样的原因,才会让一个母亲如此怨恨自己的女儿。
这实在太狗血了!
「妈,你冷静一点。」顾铭宇赶紧半扶半抱住她,一边安抚她,一边将她带离病房。
顾长富长长的叹了一声,在声明书上签名。「这麽做,也许对她们母女都好。」
王特助收回声明书,将五百万支票放在病床旁的桌几上。「这张支票任何时候皆可兑现,告辞。」
「沈先生,请留步,我可以跟你说一下话吗?」顾长富请求道。
王特助和女会计师先行退出,沈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请你不要太责怪我太太,她之所以会这样,是有原因的。」顾长富表情沉痛,娓娓道来:「我太太在怀盼汝的时候,得到了严重的产前忧郁症,并且导致她早产,差点因血崩而死,生下盼汝之後,她的情绪看起来平稳很多,至少在我面前她是个正常母亲的样子,所以我没发现她的忧郁症一直没好,反而更严重。直到有一次我发现她竟然在奶粉中加味精,才知道盼汝的身体状况为何不好,常常哭闹不休,每次喂完奶後都会呕吐和拉肚子,她强辩说奶粉没有味道不好喝,盼汝不爱喝,所以她才加味精调味。我强制带她去就医,尽量不让她们母女单独相处,我岳父岳母找算命的来替她们算八字,算命的说盼汝的前世是她的仇人,今生是来向她讨债的。我太太因此陷入更严重的妄想中,有一次甚至想掐死女儿,如果不是帮佣及时发现……唉,她们母女会如此,我也有错,我无法好好安抚我的太太,无法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女儿……」
这是一段哀伤的剖白,一般人听了大概都会有所感触,为此产生同情与谅解,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沈默不发一语的听他说完,神色冷漠的回道:「你不需要跟我说这麽多,我并不想听,我只看到我所看到的事实,不管背後有多少原因,都不关我的事,在我听来都只是推卸责任的藉口。」
顾长富的一番话,并未触动他的同情心,更产生不了谅解。
他对人缺乏同理与同情心,对旁人的情绪波动相当迟顿,这便是他天生的人格缺陷,对於亲情与友情的感受性,大多经由後天学习和引导而来,即使长大成人了,依旧难以表达自身的情绪与情感,无法克服社交障碍。
不过这又如何?
他比顾盼汝幸运,拥有爱他的家人朋友,他们保护他、理解他、包容他,从未视他为麻烦或累赘。
所以他觉得,顾盼汝必须完完全全脱离禁锢着她的精神的顾家人,重新得到能保护她并愿意为她付出的人,她才能活出真正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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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在医院顶楼天台找到顾盼汝,她站立围墙栏杆前眺望远方,风吹起她的头发,瞬间让人有种乘风欲飞的错觉。
他心一跳,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
她回头,不讶异是他,神情惨淡的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放心,我不会跳下去,现在想想,昨天真是够傻的,竟然会想用结束生命来逃避,实在太懦弱了。」
沈默还是不大放心的拉她远离围墙。「走吧。」
顾盼汝乖乖让他拉着走,表面心平气和,静默如一滩死水,内心却不断累积着负面情绪,临近爆发边缘。
回到车上,沈默开车前往她的住处。「我送你回去,顺便帮你整理东西。」
顾盼汝默不应声。
沈默撇她一眼,心想她的情绪应该又受到影响,他刻意让她亲自面对父母,认清残酷的事实,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适任的父母,亦可能成为噬子者。
她的双亲明显就是噬子者,将孩子视为私有物,挟孝道之名进行控制与掠夺,顾盼汝一旦被剥夺了一次,往後将一而再、再而三地成为无数次,他看得出来,孙芸娟是个自私贪婪的女人,倘若不扯断她和顾盼汝的牵扯,必将成为顾盼汝的附骨之蛆,直到吸光她的血、吃光她的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盼汝深陷局中,对於亲情的强烈渴望令她盲目,负面情绪终究溃堤,再次崩溃的激动低喊:「你为什麽要当着我父母的面羞辱我,说你买了我?」
沈默顿了下,浮上一阵焦虑感,眉头微蹙,平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没有羞辱你的意思。」
「你凭什麽替我决定要不要断绝亲子关系?我们家怎样关你什麽事?」
「你是我的。」
「我只是把我的身体卖给你,并没有把感情和灵魂都卖给你,我不是你的奴隶!」顾盼汝失控大吼,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她感到好生气、好伤心,她并不想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可也不想就那麽赤裸裸地曝露在其他人面前,那一刻,她真恨不得昨天已经从楼顶跳下去了。
沈默陡地将车停在路边,「碰!」地一声用力拍一下方向盘,脸部线条冷硬,表现出明显的怒意,凛然说道:「我没有把你当奴隶。」
顾盼汝吓了一大跳,霍地安静下来,别过头不看他。
谁都料不到,才包养的第二天,连蜜月期都还没开始,他们便发生了严重的争吵。
车中一片死寂,二人之间气氛紧绷。
「我以为你是个没脾气的女人。」沈默先开口打破僵持,脸色虽不太好看,可是并未感觉真正不快,有点意外看到顾盼汝的另一面,原来这个小女人不是太软绵,若逼得太过了,也会想要反抗。
她的这个样子,其实……
也挺好的。
这麽想着,焦虑感忽减轻许多,脸部肌肉
舒缓了些,心中莫名痒痒的,好想扑上去压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