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阳光洒在一个个小独栋里,沿着沈家庄的一栋栋小土房看去,有一个长满爬山虎的屋子凸显了出来,透进窗户里看去,一个男人正在那儿煮饭,他长得很文雅,这个人透着宁静之感。修长干净的手淘着米,细白的胳膊隐在米色的衬衫下,在阳光下发亮。

沈墨愉在家做卤糟猪蹄,他想着沈龙前几天又和人打架了,打得很凶,回来的时候直躺鼻血。那天回来把沈墨愉和沈老爷子给吓坏了,赶紧带着他去医院,还好他鼻子没出什么事儿。

刚好刘安安前几天给他拿了半只猪,让他“养养颜”,他想着就给沈龙补补血,小孩子长身体,该多吃点肉。

把一只猪蹄子砍成八段,清洗,用滚水煨一下,放好料,加上糟卤之后,猪蹄就可以直接开始煮了。沈墨愉费了不少功夫,才把猪蹄煮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用纸巾细细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厨房又简单的收拾了一遍,才进了客厅。

沈龙应该还在睡觉吧!

沈墨愉有些担心他又不好好盖被子,他屁股刚挨着沙发坐下,就马上站了起来,身体自觉地往二楼沈龙的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进屋,里面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大堆玩具,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是,沈墨愉脸色发青,他亲眼看见之前他给沈龙买的变形金钢已经被无情的拆解,散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一截手臂插在一杯没有喝过的牛奶杯里——

“沈龙!!!你给我起来!”他呆立5秒,一下子气急,以鲜有的爆发力冲向沈龙的“龙床”,中间还让更多的玩具遭到了无妄之灾……

他一掀开这突起来的被子,底下空无一人,只有那床单上的一条条小龙在无情的嘲笑他——这龙还不是东方龙,这是一群西方的恶龙。

沈墨愉震惊于这个时候自己还在鄙视沈龙独特的儿童审美,他不就是两天没有进沈龙的房间,那熊孩子就把房间搞得一团糟!!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匆匆下楼,换下自己的人字拖,撑着身子穿上了一只袜子——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沈龙的动作,他手一抖,一只袜子就摇摇晃晃地掉了下来,被那个气势汹汹闯进来的男人踩到了脚底下。

沈墨愉看着自己的袜子,那个男人看到了袜子。

一下子,气氛凝滞了一秒钟。

沈墨愉呆滞地看着那个男人。那是邻居赵飞宇的爸爸赵回。赵回先是尴尬地挪开了脚,然后脸色又一下子凶恶起来,

“沈墨愉!你知不知道你侄子又干什么了吗?”

“停——沈龙是我儿子,不是侄子。”沈墨愉打断他,“他又干什么了?”

赵回看到沈墨愉如此淡定地看着他的“袜子”,他一时间怀疑了自己的判断:难道沈龙做的坏事还比不上我踩他一只袜子?

不过一瞬间,他就摒弃了这个想法,“沈龙他今天早上!!!”赵回咬了咬嘴唇,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沈墨愉莫名其妙,他平时和赵回关系也是一般,没有什么来往,今天赵回无礼地进他家门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他料想着沈龙也不会做什么太大的坏事,毕竟前几天刚和人打过架,再皮痒也不会去招惹别人。

虽然他现在还在生沈龙的气,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还是很护短的。

“所以沈龙今早上做了什么吗?”

赵回浑身紧绷着,用不可描述的语气悠悠地说:“我家猫生病了……”

沈墨愉:“?”那和沈龙有什么关系?!

“你们家沈龙,今天早上把整整一瓶辣椒油,整整一瓶啊!整整一瓶辣椒油倒进了我家猫屁眼里啊!!!我家猫,我家猫,自己就拿舌头舔自己的屁股啊,把自己给辣坏了,现在奄奄一息啊!”赵回快哭了。

沈墨愉:“!!!!!!”

他下意识穿上人字拖,一下子冲到了门口。他扶着门,大声地喘着气,转过头来,“你确定是我家沈龙做的吗?”

赵回:“当然啊!我家飞宇亲眼看到的。”

沈墨愉吸了口气:“我跟你走吧。”

他一扭头出门,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小男孩,他10岁左右的样子,比同龄人高大很多,他有着颇为深邃的眉眼,眼神里有同龄人没有的锐利。他走路大步流星,带着一种果决和自信,还带着一股怎么样都发泄不完的生命力……这一看,就应该是哪个人家的好男儿!

可是,偏偏沈墨愉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沈龙。他走到沈墨愉身边的时候,身体一下子蹦直了,嘴里不情不愿的蹦出一个字来:“爸。”而后,径直往屋里走去,可没想到,迎面就和匆匆赶来的赵回碰上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赵回已经扬起了手,准备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沈龙没理他,而是转头看着沈墨愉,他看到了他的爸爸紧绷的嘴唇,和微微皱起的眉头。果然,沈墨愉知道了。沈龙别过了脸,每次看到他这个名义上的爸,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不过是,他不太敢看这个人,但又非想和他唱个反调。

沈墨愉的声音有些颤抖:“沈龙,问你一件事,你今天有没有把辣椒放在你赵回伯伯家的猫屁股里?”

沈龙摇摇头,眼神很坚定。

“真的没有?”

沈龙摇头,“真的没有。”

淡定地连赵回都想骂他,他刚想教训教训这个小鬼,就听到沈墨愉对他说:“赵哥,你看,我家龙龙说他没有对你们家的小猫做这件事,我也相信他其实不会做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了,你也只是听你家飞宇那么说的,万一是飞宇看错了呢?我们龙龙很乖的,他不会那么做的。”沈墨愉揽住了沈龙的肩膀。

沈龙猛地抬头看着沈墨愉,眼底是浓浓地不可思议,他竟然放过他了?!!

赵回:“……”

“所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吗?沈墨愉。明眼人都知道这事一定是沈龙干的,你还非不承认,你什么意思?啊?!”赵回怒了,他那有些微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显然已经气极。

沈墨愉再次转向沈龙:“沈龙,我再问你,是不是你干的?”

沈龙看着沈墨愉,摇了摇头。

“赵哥,不是我家沈龙干的。”说得很坚定。

赵回气得原地打了个转,才愤愤地离开,走之前还撂下一句话:“沈墨愉,你给我等着。”

沈墨愉无奈的耸耸肩。

赵回的身影一消失,沈墨愉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很可怕,他拽起了沈龙的胳膊,把他拽进了家门。沈龙拼命地挣扎着,“爸,你放开我!不是说不是我干的了吗?”

“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这么小就这么凶残,长大了以后怎么办?!”

沈墨愉把沈龙扔到沙发上,撸起袖子,满世界地找扫把。

沈龙知道他爸生气的时候会很忙乱,如果能顺利溜走,等他爸气消了也就好了。他从沙发上爬起来,飞速的爬上楼梯。

沈墨愉找到扫把回来一看,就看见沈龙跑了,“站住!”

沈龙哪敢站,他跑得更快了。爸爸没有爷爷房里的钥匙,只要跑到爷爷的房间,自己就有救了。沈墨愉扔掉扫把,也飞速上楼。

沈龙从没觉得家里楼梯这么长,他连跑带爬地攀上了最后一个楼梯,正打算往上走,就发现脚踝被人抓住了。

糟糕!

沈墨愉气喘吁吁地抓住沈龙,把他拽下来,扛在了肩上,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沈龙一动不动趴伏在他的背上,他此时也不闹了,只是愣愣的想着,爸爸第一次抗了他啊,这和他印象中的亲生爸爸抗他的场景重合在了一起。那时也是他犯了什么事情,亲爸爸要揍他,结果最后把他扛起来走了一圈,就没再揍他了。这让沈龙有一些迷糊。

但随后,他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沈墨愉又把沈龙扔到了沙发上,扒下了他的裤子,沈龙的小臀一下子感受到了些微的凉意。但马上,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白嫩嫩的部位就变得火辣辣的了,迅速的染上了红色,那是爸爸的人字拖,以极快的速度在拍打着他的屁股。

疼,真得很疼。

气氛很是沉默,只有激动的沈墨愉咬着嘴巴,强忍着眼泪打着他的儿子,而沈龙呢,他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求饶这一字,这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体现的很明显了。他紧紧地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沈墨愉越打越生气,沈龙的不求饶,不做声,让他很是挫败。他手下更不留情了,开口道:“沈龙,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

“你说啊,错哪里了?”

……

沈龙已经被抽的麻木了,屁股那块地儿疼得要命,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但他还是不说话。

“还硬气是吧!还硬气!让你硬气!让你硬气!你每次硬气吃的亏还少吗?你不说话我就还打你,看你什么时候说话!小小年纪就虐猫了是吧!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说话啊!你哪儿错了!”

“你说话啊,你疯了是吧,不说话!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沈墨愉觉得自己要疯了,怎么会有这么不服管教的小孩。他想停下手,不打了。可他的尊严根本就不让他这么做。他只能继续打,边打眼泪还留着。

而趴着的沈龙,早已经泪眼婆娑,但就是紧咬双唇,把嘴唇咬出血了也不服输。他大声喊了一句:“说的好像你是我爸一样!你本来就不是我爸!”

沈墨愉放下了手中的人字拖,颤抖着手,他抹了一把眼泪,“好啊,沈龙,我管不了你了。我真的管不了你了。”

沈龙转过头来,沈墨愉被他眼神里的东西吓到了,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令人震惊的恨,从他眼里不断地冒出来。但他嘴里还是说出了很不合时宜的话:“好像有什么东西糊了,你去看看吧!”

沈墨愉落荒而逃。

猪蹄子炖坏了,沈墨愉的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