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受了重伤。

你孤身一人跑到手术室外的角落,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手术中的红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的血液有些发冷。

手术室外有很多人。

“你是……霓吗?”你听见有人犹豫着叫你。

那大概是八木俊典的同事。

你机械的转过头,看着那位陌生的英雄安慰你:“欧尔麦特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正义的化身啊!相信他吧,他一定可以撑过来的!”

你听见自己不带感情的应了一声。

他是正义的化身。

……但他也是个人吧。

……人总是会死的。

那位同事君大概是他的崇拜者,喋喋不休的向你灌输着欧尔麦特有多厉害多正义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观念。他的话让你时隔一年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难耐的躁动感——你开始想杀人了。

……但是不行。

你的视线焦虑从手术中的牌子移到天花板上,又焦虑的转到自己的手上,看着那双洁白无瑕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有人找。”黑发的男人走到同事君身边说,在他走后站在你身边。

你还挺感激他把那位弄走的——虽然同事君大概是出于好意,但你着实不需要这种好意……反正你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辜负别人的好意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川添霓……是吗?”黑发男人突兀的开口。

你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年轻的黑发男人充满血丝的双眼。

“最好不要做让他失望的傻事。”黑发男人说。

你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

但他那一瞬间突然睁大的双眼让你意识到那一定是——近似于敌人的疯狂而扭曲的笑容。

“你觉得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傻事呢,英雄君,”你用飘在云端一样的声音说,“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不过……想明白了而已。”

手术恰如其分的结束了。

焦急等待着的人们一拥而上,把医生的周围堵的水泄不通,只有你和那男人站在角落处。

“你不过去吗?”你歪着头问他。

用充斥红血丝的黑瞳盯着你,男人半晌才回答。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

你听着手术室外人们发出的兴奋声音——想必他是没事了——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你呢?你怎么不过去?”他问你……你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微妙。

“我啊,大概是太喜欢他了吧。”你说,突然仰起头问,“不交换一个名字吗?英雄君?”

他嗤了一声:“相泽消太。”

“你今晚有时间吗?”你问他。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诧异,刚想开口拒绝就被你的声音打断了。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相泽君。”你看着他,猜测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大概像工艺拙劣的玻璃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显然意识到你的表情及话语中潜藏的意思。

*

不知为什么,你一直在哭。

相泽消太几乎以为是他弄哭你的了——如果不是你死死的咬着他的肩膀、试图把呜咽声掩藏住的话。

“哭什么。”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动作却堪称温柔,按了按你的头,“他又没死。”

“……”你才不是因为这个而哭。

“我知道。”你张了张口,发出干涩的声音,“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死的。”

其实你和那位同事君挺像的。……你同样坚信他不会死。并不是因为所谓正义的化身这种荒谬的理由……而是因为你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我只是……”你不再试图咬着他,躺回床上,看着身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轻声说,“我只是意识到了,我真的不配和他扯上关系而已。”

“你看,”你笑着对他说,眼泪止不住的流,“我这不是在他重伤未愈、险死还生的时候,和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上床吗……相泽君?”

不知道为什么,他因你的话闷哼一声、肌肉愈发紧绷。

你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他了,在汹涌的泪水与内心浓重的悲哀中继续说:“你也看出来了吧?相泽君?我真的是个糟糕的人……我不该靠近他的。”

他没有按照你的期望回答。

他看人其实挺准的,所以才能一眼看出你状态不对——和那位同事君说话时,你焦虑的乱飞的视线,异常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咬紧的牙关以及眼神中潜藏的恶意都让他恍惚间觉得似乎看见了袭击的敌人。

但……很微妙的区别。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绝对是不同的。

他不得不承认欧尔麦特也许还挺会看人的。

“你没那么糟糕吧。”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就觉得自己是个脏东西……”

“我不是吗?”你把这当做是安慰的话语,含着泪看他,湛蓝的眼瞳让男人狼狈的移开了视线,“没必要骗我吧,你那时都把那人叫走了。”

“完全不是。你这孩子啊,别想太多。”

男人鸦羽般的黑发带着凉意拂过你脸颊,他说话时声音闷闷的,像是由于过于刺激的官能连思考能力都有些停滞了似的。

他觉得你的确很有可能成为敌人——但那很明显是由于精神问题吧。

……也许你没有遇上欧尔麦特会好一点。

男人看着你想。

那家伙的圣人光环……可不仅仅会拯救别人。】

*

【“小霓……”他虚弱的看着你,声音低弱,“对不起。”

“快要把自己弄死的人说什么对不起啊!”你颤抖着声音说,眼泪不知不觉的掉下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他幽蓝的眼瞳满是愧疚,你再次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看着他这幅样子,你突然有了把他束缚住绑回家……再也不放出来的冲动。

你咬着牙,声气从牙缝间传出:“你一定要恢复。”

你的眼泪掉到盖着他疮痍身体的被子上,晕开一片暗色。

“你不能死。”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

再度睁开时,暗蓝色的海漾起波纹。

他没有答应你。

他说对不起。

你看着他,徒劳的笑了一声。

你踉跄着离开了病房。

*

你幽灵一样飘回了家。

你本想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但整理到一半突然发现这都是他给你买的。

……你其实也没什么自己的东西,更没有所谓的家。

你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就该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你把整理好的东西一把推散了,摇摇晃晃的出了门。

*

你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头。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行色匆匆,你摇摇晃晃的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大多数被你撞到的人都在看到你的脸时消了气,有几个人还担心的让你小心看路。

你没有理会他们,仍游魂般向着目的地行进。

直到撞上一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壮汉。

“喂!不知道看路吗!”他凶神恶煞的说完,在看到你的脸时呆住,咽了咽口水问,“……小姑娘,你想陪叔叔玩会吗?”

你茫然的看着他:“……?”

你跟着他走了。

(杀人是可以的吗。)

(……可以吧?)

然后你感觉有谁按住了你的肩。

“不好意思,这孩子和我有点事,我先带她走了。”第二次见面的黑发男人把你护在身后,对壮汉点了点头,直接把你拉走了。

“喂……喂……!”你愣了愣,几乎被男人拖着离开了小巷,在他的无视下气急败坏的喊,“相泽!快放开我!”

“这可不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好歹也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人身后吧?”他把你拉到另一个小巷问。

“你为什么要管我这种事啊——!职业英雄不是很忙吗?拜托你快去忙自己的事啊——”这样说着,很突兀的被打断了。

“阻止杀人案件发生难道不是职业英雄该做的事吗?”他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你的意图,“都说了不要做傻事了……你是怎么回事啊。”

“……也不会出现什么杀人案件吧。”你咬了咬嘴唇,“出现了不是更好吗,我就该被抓进警局了。”

“你……”他的眼神十分微妙,“看来欧尔麦特不太会教孩子啊。”

“我才不是他的孩子!”你气急败坏的喊——他把你收为养女这件事你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如今都没办法理解,“再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我是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家伙才会——”

男人堵住了你的嘴。

……如果不是你前一天才引诱他来了一发的话,他一定想不到这么快捷的方式。

从你的唇上离开时,他想。

“如果他是个优秀的教育者,就是应该把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你也教育成优秀的样子吧?”黑发男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你,没有再多说。

“我要去工作了——最后一次告诫:别做傻事。”

他最后对你说。】

*

“啧。”你揉了揉脑袋,“怎么梦到他了。”

尽管你经常梦到过去的事情——但仅限于欧尔麦特相关。你很少梦见与他无关的过去。

相泽消太。

你还挺喜欢他的……如果不是在那种糟糕的条件下遇到他,可能会产生不一样的发展吧——你是指,把他绑回去那种发展。

嗯……不过他的个性有点棘手,你不一定能成功啊。

算了,不想了。

你眯了眯眼睛,看向窗外。

天亮了。

……看来是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