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是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在程念栀没有记忆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去世了。程光忙于事业,也不怎么管两个孩子,所以程念栀小的时候是程思聘和保姆一起带大的。

程思聘小学初中上学的时候,她就屁颠屁颠的追到家门口看着哥哥走,一直到保姆把她抱回去。

到了程思聘放学的时候,她就提前半个小时,伸出小小的,梳着两个辫子的脑袋,在家门口站着等哥哥回来。

然后程思聘一回来程念栀就扑到他的身上亲他,程思聘单手抱起妹妹,推门进去,他做功课,妹妹在同一张桌子的对面学写字。

不好好写一二三四五,非要先学两个人的名字,写来写去都写不对,看起来像是鬼画桃符,就坐在那里哭。

程思聘只能停下来,握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带着她一笔一画的写。

程思聘如果有个什么同学聚会,或者几个朋友出去打篮球,旅游,程念栀也跟个跟屁虫一样非要跟着。正好是小姑娘换牙齿的时候,两颗门牙都没有,说话漏风,拽着他的衣服哭唧唧的说,“哥哥你不能丢下我。”

程思聘就只好走哪儿都拎着她,他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都认识她。

后来她稍微大一点儿,爱上了弹钢琴,每天坐着一弹就是一天,没那么成天黏糊程思聘了,程思聘还失落了好久,问她是哥哥比较重要还是弹钢琴重要,程念栀弯起眼睛笑,说,哥哥最重要!

后来程思聘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是最顶尖的,且只能念住读,所以只有周末回来。而那个时候程念栀不过是小学的年纪,每次在他上学的时候都死死的拽住他的腿,鼻涕眼泪全部往他的裤子上擦。

他哄着她,说哥哥周五晚上就回来,只要你在家里好好听话,我回来就陪着你。

程老爷子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对企业一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极其传统,要求很严格,尤其是对于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们,从程光到程思聘,都在他的监督下高压生活。不允许铺张浪费,一切都和最普通的家庭一样生活。

所以程思聘也是坐公交上学放学。

再加上程思聘本来就是万事事情苛求完美的,所以在学习上也一丝不苟,有的时候甚至周末都不回家。留在学校考雅思,参加竞赛或者夏令营。

但是只要他回家,小姑娘就会跑到离家最近的那个公交站台26号的下面坐着等他。

周五的夜晚,在梧桐大道上,整整齐齐的路灯都散发着昏黄的灯光,街上车不多,三三两两的。

程念栀就坐在站牌下面的椅子上,两条腿一荡一荡的,期待的看着路过的每一辆公交车,数着从上面下来的人,等着他从车上下来。

只要看见他,就会眼睛骤然间亮起来,笑得跟月牙似的,甜甜的喊他哥哥,等着他把她抱起来一起回家。

程念栀是程思聘心间上的宝贝,是他被一切压力压到抬不起头时,想想都还是会笑的人。

如果生活一直就这样下去,他们会是关系最好的兄妹。

程思聘会看着自己的小姑娘一天天长大,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他还是会吃醋,还可能会去打那个男人一顿,但是如果有谁能让程思聘觉得不错,他也会亲手把自己的姑娘交给他,让他好好对她一辈子。

一切的改变是在程思聘18岁那年,他去美国参加面试一个月。本来他心情还不错,因为考官都表示一定会收他。他匆匆忙忙的回来想着小姑娘肯定很想他,买好了兔子形状的巧克力当作惊喜。

可到家却发现气氛很凝重,老爷子和程光都在大厅里等着他。

他问怎么了,程光支支吾吾的,让老爷子说。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念栀出了点儿事。”

程思聘心里一紧,“什么事?”

“她发烧,烧坏了耳朵,听力衰退了。”老爷子说。

程思聘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喉咙间传来铁锈的味道。

程念栀除了程思聘谁都不愿意见,程思聘不在她就把自己关在黑黑的屋子里,不吃饭不说话。

而且看到程光,反应尤其激烈。

一整个假期,程思聘带着程念栀学手语,逗她开心,陪她吃饭。还在上网查资料全球哪里的耳科最好,可以治好她。

查到美国的一家医院理疗结合助听器,可以几乎像个正常人一样。就算没有助听器,也大概能把听觉恢复到百分之十以上。

他总觉得这事情很蹊跷。

发个烧,去看看医生,吃退烧药就好了,怎么就一烧把耳朵烧坏了。

自己的小姑娘这么可爱,像个小天使一样,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直到保姆要回乡下去带孙子,她悄悄的把程思聘待到厨房说,“程少爷,程小姐这些年可怜啊。”

“程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我半个女儿,出了事都是从我心口挖肉,但是我却一直不敢给你讲,毕竟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外人。现在我要走了,也只有你能多陪陪小姐,安慰安慰她了。”

“在你不在的时候,程先生经常带着一些女人回家,然后把小姐锁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次就是小姐发烧了,程先生锁着她和女人一起...,等我回来发现的时候,小姐已经烧了三天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没人管。”

“我哭着要把小姐送去医院,接过老先生过来了,叫来了家庭医生,说不能送去医院。”

“像是这种家族的事情,任何丑闻都是要上报纸的,他每一年都会被电视台邀请去做访谈,生活不能有污点,医生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发了好几天烧没人管,所以肯定会说他们虐待儿童。所以让家庭医生来给小姐看病。”

“接过家庭医生说不行,似乎已经非常严重了,必须送到医院,不然会出人命。这才送到了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的医生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所以烧坏了耳朵。”

“以前我在的时候,总是心疼小姐一个人被锁着,每次回来都会看看她是不是还被锁在门里。少爷以后要多多陪陪小姐,别让小姐自己和..先生在家。”

那天,从来没有哭过的程思聘抱着程念栀哭了一个晚上,真的是崩溃的哭,浑身颤抖,紧紧的把程念栀抱在怀里。

为什么自家小姑娘从小就这么粘他,他要上学就抱着他鼻涕眼泪混着流,他要回来就期盼的坐在站台下等他,一辆一辆的车看着,等着他从哪一辆车上下来,然后笑眯眯的喊他哥哥。

她经历了多少个自己一个人被锁在家里的夜晚,也有多害怕自己离开,盼着自己回来。

可是看到他,却也只是笑,笑得像是没有任何阴霾的小天使一样,让自己抱起她回家。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比手语问。

“因为爸爸不让,说如果我说了就要把我赶出家。”程念栀回答。

他带着小姑娘去了美国,告诉程光和称老爷子,他要带着小姑娘去美国念书,治疗耳朵。

他拿到了哈佛和耶鲁的offer,却选择了费城的宾夕法尼亚大学。

他对程念栀比手语,费城有最好的音乐学院,你跟着我去费城,哥哥带着你在美国治耳朵,治好了以后,你去那里学钢琴。

你要坚持你的喜欢的东西,很多事情失败其实是在自己放弃的那一刻开始的。

贝多芬你知道的吧,你小学学的月光那一篇课文讲的就是他,他后来在失聪的时候,写出了英雄交响曲。

况且我们小栀是可以被治好的,哥哥向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