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件事还是证明了我的猜测,那就是刘婆事件以后,其他府里的下人们对我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具体来说,有的人对我更好了,比如说蔡蕴斗和其他内侍,以及一些外院的粗使丫鬟们。 我可以感觉到他们明显开始巴结我了,见了面开始有人主动叫我,“英莲姑娘好。” 马上上元节了,也有人开始主动找我聊天,甚至于给我的饭里油水更多。

但是也有人则基本上不搭理我了,或者说见了面也只是些冷言冷语,比如“这么小就是个狐狸精,知道勾引男人,这以后府里还有好日子过么?” 这一派主要以内院的其他丫鬟们为主,这一点让我有点伤心,因为她们不再和我以前那么亲密了。

当然这么变化的原因不难猜测。 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事情,能管么?

只是随后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开始去书房练字学习一个时辰,有时十四爷在,他就指点我几下,有时他不在,我就自己练习。不过像那天刘婆闯进来的事情是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转眼到了上元节,应该说这一天我期待了好久,除了这一天大部分丫鬟都可以放假不用干活以外。这一天也是一年中十分难得的府里丫鬟们可以自由上街闲逛而不用有特殊理由的日子,更不用说这一天早上,每个丫鬟都会根据身份领一些银子来花。

早上给福晋十四爷请了安以后,就可以出门了。

我在府里没有什么朋友,于是我决定自己出门转悠转悠。

没成想,出门的时候遇见了蔡蕴斗,见我一个人出门,蔡蕴斗满脸堆笑,“英莲姑娘,这是打算一个人出门么?”

“嗯。” 我点了点头。

“姑娘家,熟悉咱们这四九城么? ”

“还真不熟悉” 或者说我不熟悉这个时代的北京城。

蔡蕴斗马上满脸堆笑,“要不让我带英莲姑娘逛一逛?”

我一想,也行,正好缺个导游,于是就答应了。

应该说,这个时代的北京城确实有他自己的魅力,街上的各家铺子人山人海,从绸缎铺,首饰铺,铁匠铺子,香料铺子,饭店,酒楼,鳞次栉比,路上的小孩子们跑来跑去,追着卖糖人的,变戏法的,冰糖葫芦的人们欢笑着,嬉戏着。

在这个时代重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于这个时代有了一种连接感,似乎感觉到我渐渐融入于其中了,感觉到了那股子市井之中的人间烟火之气。

当然,应该说,蔡蕴斗是个好导游,也可以说是是个好捧哏。 一路上,他讲解掌故,推荐铺子,有时遇见熟人寒暄几句,应对得当。更不用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胡同,蔡蕴斗总能找出进口和出口,能找出里面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

禁不住蔡蕴斗的使劲劝说,中午的时候,我们还是坐到了一家豆汁铺子里。

豆汁这个东西,我前世去北京玩的时候,本来想吃,后来听人说其味道难以形容,就没有吃。没想到重生以后,还是禁不住蔡蕴斗的劝说,点了一碗,刚吃一口,味道酸馊的我就直想呕吐。 蔡蕴斗却是吸溜吸溜着吃完了一碗。

见我皱着眉头,如同上刑,蔡蕴斗说,“只要一看吃豆汁的样子,就能猜出来这个人来京城多久了。” 我有点恽恼,问蔡蕴斗说,“你来北京很久了么?”

“我九岁那年来的北京,如今已经二十五年了。”

原来已经三十多岁了,我顺嘴问道,“那你是怎么进的北京城啊。” 我眼见着蔡蕴斗又吃完了一个油茶。

蔡蕴斗这次却是叹了口气,“我家本来是直隶任丘的,我爹爹是个农民,九岁那年全县大旱,家里九个孩子,饿死了三个。 剩下的也养不活,我爹找人阉割了我,就把我送进来了。 后来内务府把我分到了主子爷这里,我就干到了今天。”

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有这样悲惨的故事。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见我不吭声,蔡蕴斗却是笑了笑,又开始吃面,“其实咱俩不都是苦出身么。不过咱们能进主子爷这里真是不错。我给你说,我进来二十五年了,主子其实从来没有怎么责罚过我,最多就是揣我一脚,骂我两句就过去了。 五年前,我娘过世,主子爷特别批了我七天假回去,还让北京最好的棺材铺子做的棺材送到我家。 你不知道,就是县令的娘死了,也不一定有我家的风光。”

说道这里,蔡熨斗的眼眶也有些红了,他伸手抹了抹。

“我是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了,在王府里当差,比进宫自由多了。 我知足了。 不过姑娘可以更进一步。”

蔡熨斗突然话锋带到这里却是让我一怔。

“不知道蔡大哥能否指点一二。英莲这里谢过了。”

蔡熨斗点了点头,见铺子里暂时没有其他客人,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和主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心里一惊,正想说没什么。却被蔡熨斗伸手止住了。 “人这一辈子,要么得面子,要么得的里子,否则到最后就会很悲惨。 现在府里都在说姑娘已经上了主子的床,是主子的人了。 可若是如果你没有,那姑娘就很危险了。”

“因为姑娘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但丫鬟们心里会记恨你,就是主子的那个妾,侧福晋之类的也会记恨你。她们会千方百计的找你的麻烦。明面上他们不能整你,暗地里整你还不行么?”

“更何况,她们每一个都还有娘家,而姑娘毫无外援,如何立足?”

“我,我。” 我心里有些慌张,因为蔡熨斗说的这些我心里其实能猜到一些。

“姑娘听我说完。 可以说姑娘毫无根基,如同浮萍一般。 现在姑娘要想破局唯一的指望就是主子。”

“这就是我一开始说的,你要得到里子。 现在主子愿意对你好,这很好,可是不够,更不瓷实。 姑娘只有把主子的关系做瓷实了,才能在这府里立足。否则很可能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没了。北京城里的这些姑娘多了去了,哪年哪月北京城的王府里不抬出几个人啊。”

蔡熨斗笑着把面全都吃完了。

我有点懵,一时之间抓不到蔡熨斗说的把关系做瓷实是什么意思。

见我一脸茫然,蔡熨斗叹了口去,“姑娘既然已经担了狐狸精的名义,为什么不真的当一个狐狸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