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祁新就被副院长陆常康叫去会议室,给一位病人会诊。

医院里的人都知道,陆院长出马肯定非富即贵,他几乎不给普通人看病。

祁新上午的门诊有40个号,平均六分钟就要看一个患者,这还算拿结果来重复问诊的。这会诊少说也要一个小时,反正祁新经常不能准时下班,自己也习惯了。只是要让患者多等一个小时,可能因为这一个小时的延误,原本上午能做完的检查,要在医院耗费一天时间。

祁新有些为难,但陆院长叫,又不得不去。

会议室里,病人的主治医消化内科叶医生正在讲解病例:“患者男性,40岁,因吞咽梗阻一月就诊。经胃镜和超声内镜检查,距门齿35厘米处,食管右前壁见一直径约1.5厘米半球形新生物,表面光泽,质地较硬,胃镜尚能通过,病变表面溃疡约0.15cm×0.2cm,整个病灶占据食管约25%。昨天由消化内科转到我院心胸外科。”

“祁医生,你怎么看?”陆常康摘下眼镜,揉揉鼻梁。

我怎么看?你不也是心胸外科的医生吗,当了行政院长连专业都忘了?这么典型的食管间质瘤,按操作流程来就可以了,还需要会诊吗?浪费公共资源。

祁新心里窝着火,公立三甲不是应该做到一视同仁吗?只因病人是区委书记的小舅子,所以就得到了特殊对待,还是仁理的特殊对待。

祁新默默呼了口气,窝火归窝火,但在专业上,他还是细心敬业,既然坐在这里会诊,就不能带有情绪。

“陆院长,这个病人的食管间质瘤不算大,病灶范围尚可。”祁新翻看着病例,清晰的说道,“从食道超声结果来看,没有局部浸润表现,病人年纪不大,我觉得可以先观察,定期胃镜检查,如变化再行手术。”

“但是病人要求近期手术。”叶医生说道。

祁新严谨的说:“按病人意愿的话,可以先内镜下切除,再送病理。如果属于高度侵袭危险性食管间质瘤,再行开胸手术。”

陆常康又重新把眼镜戴上:“小祁啊,病人可是冲着你来的,我这种资历的心胸外科医生人家都看不上,反正病人的情况你也清楚了,你就费费心。”陆常康呵呵笑着,“你这周五上午的门诊先别出了,给这个病人加台手术吧。”

祁新就知道,叫他来会诊只是过场,让他主刀才是真正目的。

旁边的叶医生赶快收拾好资料,对陆常康说:“陆院长,祁医生,我先回去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祁新笑着说:“陆院长,这个真的有点为难。咱们医院的号特别难约,这您也知道,很多患者还是从外地赶来的,如果停诊的话……”

陆常康走到祁新旁边,小声说:“患者是我一朋友,你就卖我个面子。”

“陆院长,您这话说的,我可受不起。”祁新心中无奈,自命清高的他,鄙视强权的他,也难免要向权利低头。

我这副教授的评选,有一票还在陆老头手里呢。

祁新想了想:“这样吧,陆院长,我下周一本来休息,那我就先不休了,周一上午八点做手术,您看行吗?”

陆常康满意的笑着,拍拍祁新的肩膀:“你小子有前途,真不愧是江慧的儿子啊,你妈内退这两年还好吧?她的静脉曲张有好转吗?”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仁理医院大院长陈予博走了进来。

“江慧好不好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陈予博说道。

“陈院长好。”祁新看到陈予博问了声好。

陈予博是精神卫生科出身,也是仁理第一位非外科医生的院长,母亲江慧多年的好友,祁新对他的医术和人品都非常敬佩。

“你呀,又走后门。”陈予博看着陆常康说道,“还拉上我们祁新。”

陆常康笑着说:“陈院长,您可太偏心祁新了。”

“做医生,不能有私心。”陈予博说,“每次开会我都强调这个问题。”

陆常康开玩笑的说道:“陈院长,您这话说的,我把我儿子陆鸣都送去又苦又累的急诊科了,我还有私心啊。”

祁新马上打圆场:“陈院长,我年轻,也想多做些手术,增加经验。”

陆常康找了个借口,就先闪了,办公室里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代表,还在等着他。

“陈叔。”陆常康走后,祁新改了称呼,“我看您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啊,最近熬夜看了一些文献。”

“都快60的人了,年纪大了就多休息,别学年轻人那么拼。”祁新开玩笑说,“再拼只能去当院士了。”

“你这臭小子。”陈予博冲着祁新肩膀捶了一拳,“我就想明年赶快退休,回去带孙子。”

祁新伸个懒腰:“陈叔,我先回诊室了,40个病人等着呢。”

“你也不问我找你有没有事?”陈予博问道。

嗯?祁新转头看着陈予博:“您不是特意来给我解围的吗?”

“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陈予博顿了顿,“上礼拜从日本回来,给你妈从带了点击东西,你拿回去。”

“哦。”祁新九拐十八弯的哦了一声,“陈叔自己送去呗,顺便,看看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