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从电梯到梵高顶层,往沙发上坐,点燃一根烟。

许左已经等候他多时,拿着数张照片坐到他对面,递给他,“查到了,唐小姐真名叫傅灵犀,傅泰耀是他养父。”

陆劲看他一眼,拿下嘴里的烟,搁在烟灰缸上,接过照片,一张张翻看,那时的她稍显稚嫩,马尾辫高高扎起,穿着国中校服,站在傅琰高身旁,盈盈笑靥青春无敌。

陆劲看完,轻蔑的低笑一声,将一叠照片撂茶几上,背往后靠。

那支烟还燃着,烟雾徐徐往上飘散,半截烟灰无声的掉落。

许左接着说:“十七岁国中毕业,成绩优异,考上港大,她在去港大报到那天毫无征兆的离家出走,傅琰高这两年一直在找她。”

陆劲重新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一团白色烟雾,“既然她想查龙根,给她机会,明天安排她上赌船。”

许左点头,“我明。”

高岩这时候走进来,“陆生,Vivian想见你。”

陆劲微颔首,起身走到酒水吧台,倒半杯威士忌,单手插兜,喝着酒,视线俯瞰着落地窗外灯光璀璨的金色港湾。

浑浊宏厚的雷声远远而来又绵绵而去,紫色电光从天边移到天顶,来势汹汹的雨幕让他陷入回忆。

那一天,纽约也是这样沉闷的深夜,他因聚会晚归,刚到公寓楼下,五六个人齐齐从身后冲出来,凌厉的刀光一晃而过,他敏捷的躲避,翻折其中一人的右臂,徒手夺下迎面而来的刀,但脊背还是被另一人砍伤。

他往前踉跄几步,蹙紧眉,转过身,右手握刀直接砍向那人的脸,那人顿时直挺挺倒地,皮开肉绽。

又两人再次迎面而上,他踹开其中一人,砍上另一人的胸膛,快速往前跑,视线被暴雨模糊,身后还有人在追,他只能朝着看不见尽头的前路一直跑,沉沉的呼吸。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甩掉身后的人,走进一间老旧的基督教堂,浑身湿透的他坐在最前排的长椅上,放下手中的砍刀,手肘抵着膝盖,双手揉了揉脸,已然忘却后背的疼痛,猩红的双眼出神的盯着鲜红的十字架,猜到家人早已出事。

良久,漆黑寂静的教堂里传出一声突兀的冷笑。

身上的血虽被雨水冲洗干净,而他却是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灵。

被地毯稀释的脚步声打断思绪,陆劲未回头,仰头喝完杯中的酒。

Vivian穿一件黑色修身长裙,蓬松长卷发衬托小巧瓜子脸,妆容精致,艳丽的唇色妩媚,完完全全有备而来。

她捏着手包,踩着高跟鞋款款朝他走近,侧过身背靠吧台,面对着他站,右手抚上他的胸膛,“陆生最近很忙?”

陆劲放下酒杯,垂眸看她,“想管我的事?”

是了,不过是上过几次床,还是她主动,哪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早该认清现实,可他越是这幅冰冷冷,毫无感情的模样,越是吸引女人争先恐后的爱他,他太让人上瘾,戒不掉。

Vivian仰着头看他,从他漆黑的眼瞳里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影,但他的神情却清冷的让人莫名生寒。

她从未看懂过他,也明白奢求不来。

Vivian隐藏好悲悯情绪,勾唇笑了笑,“陆生最近中意清纯少女?”

他只讲两个字,“有事?”

还能有什么事?

Vivian双手抚住他的肩,往他身上贴。

他侧过身,朝沙发区走,拒绝的无声无息。

Vivian缓慢的垂下手,嘴角的笑容僵硬,捋一下发,往电梯走,“晚安。”

又无意瞥见茶几上的照片,暗自深呼吸,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再也看不见他的半片身影,她才敢显露心事,背靠着电梯壁,落寞的笑一笑,细想过后又眉心舒展。

至多只是一时新鲜感而已,他完全没可能爱上哪个女人,新鲜感一过,她还有机会。

一个曼妙的吻足已让唐依失眠到深夜,好不容易入睡之后还发梦,满脑袋全是他嘴角轻挑的笑容,衣服下让人血脉贲张的坚实腹肌,更让人面红耳赤的是,《春光乍泄》里Leslie和梁朝伟的激情戏码变成了她与他。

唐依被惊醒,瞬间坐的笔直,身体发烫,好似病入膏肓,晃一晃脑袋,想挥散脑内循环播放的艳情画面。

江颖正好下床,看一眼她,“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

唐依轻咳一声,抬手捂住滚烫面颊,摇了摇头,挪腿准备下床,却浑身发软。

江颖手掌按住她的额头,“你发高烧啊靓女,这么烫自己没感觉?你在想什么呢?”

哦,原来是因为生病才会这么烫。

她懵懵懂懂没反应,江颖接着问:“这么热的天,好好的怎会生病?”

唐依舔了舔干燥的唇,嗓音暗哑:“昨晚洗澡没热水。”

还不是因为他,不清不楚的一个吻让她完全乱了思绪,洗澡都不够专心,在冰凉的冷水下冲足半个钟头。

江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帮你请假,你自己去医院挂水没问题?”

唐依点头,讲一句多谢,又倒在床上,没力气动,只想昏睡。

江颖收拾好,出门之前再看一眼她,“需不需要clla白车?”

“没那么严重,我睡一觉就去医院。”

“一个人没问题?”

“没问题,你快去上班吧,待会迟到。”

江颖点头,她确实没时间多耗,工薪对于她等同于生命,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不然月底还不上那帮衰仔的高额利息,她随时都有可能在澳门消失。

一间宿舍排一个班次,其他三人都走了,唐依迷迷糊糊再次睡着,梦里却被人捂住口鼻,喘不过气,沉重的眼皮缓慢的睁开,高子博的脸徒然放大,他背对着光,表情阴暗,吓得她整颗心忽得一沉。

更发觉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他右手正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使她呼吸都变的缓重,喊不出声。

高子博阴冷的笑了笑,左手推高她的上衣,胸衣外露,包裹着圆润饱满的乳,身上每一处皮肤好似吸满水,白嫩剔透,他眸色沉暗,手覆上去,指尖沿着她的腹部往上攀爬。

唐依双腿乱蹬,胡乱的摇着头,双手使尽全身力道试图掰开他的手,却毫无用处。

“嘘,别急。”高子博俯下身,湿热的舌尖触碰她的耳廓。

唐依胸腔剧烈起伏,强迫自己镇定,手从枕头下摸出水果刀,单手剔开刀鞘,想也未想,刀尖深深刺入他的侧颈,猩红的血顿时往外喷溅。

高子博直起身,瞳孔放大,右手握住刀刃,血从他指缝中溢出,流淌到她身上,仿佛带着刺,刺的她周边皮肤发麻,浓烈的血腥味刺鼻。

唐依再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独自一人站在一望无际的海边,看着白衬衫糊乱的脑袋,女孩猩红的一双眼死死的盯牢她。

她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咳,沉沉的呼吸着。

敲门声响。

唐依瞬间被拉回思绪,猛然推开高子博。

他受力往后倒,脑袋砸上身后的木桌,沉闷的一声响,而后整个人僵直的倒地,右手还在徒劳的捂着侧颈,身子在痉挛的抽搐。

木桌被撞的震荡,桌面上的物品摔落在地,一声声脆响。

陆劲在门口听到,看一眼许左。

许左抬脚踹开门。

一室狼藉,灰黑色的水泥地上浓稠的鲜血流淌着,地上的男人还在轻微的抖,惊恐的睁大眼。

她瑟瑟缩缩在墙角,抱着膝,衣衫不整,头发、身上全是血,呆愣愣的看着地上正缓慢死去的男人。

陆劲走进宿舍,从已然毫无生机的高子博身上跨过去,往床边坐,伸手去拉她。

唐依仰起头,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眼泪开始往下掉,猛然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衫,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陆劲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了,别怕。”

她嗓音嘶哑,好似生锈,哽咽着开口:“他……是不是死了?”

陆劲握住她双肩,垂眸看她湿漉漉眼睫,“我来处理,先离开这里?”

唐依慌乱的点头。

他拉下她的上衣,拦腰抱起她往门口走,“你留下。”

许左点头,将车钥匙递给他。

唐依双手搂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肩窝上,祈求从他身上获取安全感。

陆劲抱着她走出巷口,将她放进副驾驶,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瞥一眼蜷缩在座椅上的她,轻叹一口气,单手控住方向盘,牵过她轻颤的手,捏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