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堂口出来,已过午夜,一班叔父吵得不可开交,骆柄润差点扛不住,乌鸦心中冷笑,懦弱的老东西,成天把江湖道义挂在嘴边,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是真的讲道义的?私底下还不知道多少阴私诡计。
不过不知道为什麽,重生之後,他觉得这老东西更罗唆了,但自己的忍耐力似乎也同时提升了不少,大概是习惯了。
路灯晕黄,暗街中除了野狗就是打烊的铺头,然而他在路上绕了两圈,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奇怪,车呢?
黑色野马开进西贡附近一个货柜堆放场,苏小小收了油门,将车直接停进货柜,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人和他灼热的视线,不过,这款新车落地没多久,全港也不可能只是他有。
一个男人从临时搭建的铁皮办公室中出来,手里拿着清单,“速度真快!再五辆,收工。”
苏小小一身黑色的衣裤,仿佛和夜晚融为一体,“为什麽还有这款车?”,拿到清单的时候她也有些疑惑,野马的市价不算太过昂贵,销赃能赚多少?这里其他的车都是奔驰以上的等级。
那人耸耸肩,“客人要什麽货就什麽货罗,我哪知道,呐,下面那一辆的资料,九龙塘。”,他递过一张纸,这个偷车组织分工专业,有人专门寻找目标,到了地方,也有人接应,她只负责开锁和把车开回来。
团队许久才干一票,迅雷不及掩耳一次偷完便彻底沈寂,不在本地销赃,晚上货柜就上船,警方根本追查不到,面前的女孩不过是今晚好几名车手的其中一个,昨日被介绍来的时候,他还半信半疑,但测试後,虽然没有经验但开车锁的能力很强。
这单量大,临时缺人,加上又有人背书,否则哪里会让生人加入,一个晚上,一辆十万。
开第一个车锁的时候,苏小小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心脏便是一阵狂跳,深怕巡逻的差佬经过,这种事若是被抓,肯定会被起诉,但若不想去跟孟叔借高利贷,这是眼前唯一的选择,琪琪某任条仔是这次组队的其中一员,负责侦查,原本只是问问,没想到刚好有机会。
到了第三四辆,她已经彻底冷静,平日里帮人泊车,对於车的性能颇为了解,而这开锁的能力则是懂了车子结构之後无师自通,虽然有点天赋但从未真正的执行过,昨日在货柜场练习了一整日,不懂的地方有人指点,算是赶鸭子上架。
将最後一辆保时捷开回货柜场,已是凌晨四点,高压了五小时,整个人有些筋疲力尽,那男人点完数,二话不说直接拿了一纸袋的现金递过来,苏小小抱在怀里,感觉一切都太不真实。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他笑了笑。
苏小小松口气,挥挥手,打算慢慢走到远些的地方等清晨第一班小巴回大埔。
然而刚转身,两人都给吓的征在当场,入目所及一片刺目,无声无息,一排车头灯猛然打在铁皮办公室前,若不是没有警车彩灯,那人几乎要拔腿就跑,白光之中,几人下了车。
看着面前用手遮挡着眼睛的女孩,乌鸦也愣了一秒,她怎麽会在这里?
前两天见到她,随即和那些洪兴仔干了一架,没热够身她就跑了,还来不及问清楚她是什麽人。
“喂!你,你什麽人?”,拿着清单的男子见不是警察立刻吼了起来,“快把车灯关掉!”
“辉仔,”,另一个男人陪在那高大男人身边,一脸的无奈。
“大....大佬?“,他有些弄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那人是这次行动的总领队,同一个晚上,好几个货柜场同时上货,这里只是自己负责。
”辉仔阿,老子要被你气死,侦查谁做的?狗急跳墙是不是?东星乌鸦哥的车都偷了?“
稍早接到电话问他今晚是不是做事,他原该否认,但对方是东星社的人,他只好先问是怎麽回事,一听之下,知道估计真是自己手下干的,货清晨就要上船,只好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啊?....我....我不知道啊,“,叫辉仔的男人一脸蒙。
”这是车手?“,那老大指了指呆在一旁的女人,”新来那个?“
乌鸦也看向她,一张脸吓得发白,胸前双臂却依然死死抱着个鼓胀的纸袋,没想到这个外表清清秀秀的女人竟是个贼?他觉得有些趣味,自己以前和这个偷车飞贼到底有什麽关系?
“还不把乌鸦哥的车开出来?!”,那老大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初夏,天亮得越来越早,东面的地平面已经有了点点被橘染了的深蓝,野马放下了篷顶,飙在西贡的海岸线上,黎明的微风清凉,咸咸湿湿,吹得人心情不错。
“啊!!!!!!!”,身後女人惊吓得只能尖锐惨叫,“放....放......放我下来,乌乌鸦哥,我我,错了,求求你.....“,
听着女人的叫声,他忽然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难道自己以前也让她这麽叫过?真变态,不过确实是自己的风格,男人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後照镜,女人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白皙的双手被绑缚在敞篷车後车盖上。
副驾座还放着那一包钱,九十万,硬生生被扣了十万回去,那女人似乎并不知道偷了谁的车,对於最後一刻被拿走十万的事,反应比较激烈。
有这麽爱钱吗?
不过,谁不喜欢钱?他笑了笑,只是有些钱,拿了得承担後果,十万还了,自己的账还没算。
他按下音响,对於流泻而出的音乐,他没太多喜好,电台放什麽听什麽,然而不知道为什麽,他却静静地听完了这首歌,
盼望我别去後会共你在远方相聚
每一天望海 每一天相对
盼望你现已没有让我别去的恐惧
我即使离开 你的天空里
喔 你可知 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是缘是情是童真 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 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 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 没法等待
野马的车速放慢,最後停在清水湾的海边,女人不再尖叫,似乎是吓晕了,她躺在车箱盖上,脸色苍白,无知无觉的模样,竟然在他心中激起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是疼痛。
松开被绑缚的双手,他将她抱起来,熟悉的感觉再次泛起,试图找寻这种感觉的源头,却只有一片空白。
晨曦渐渐清明,过去所有的记忆都重合着,唯有这个女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一切事情按照原先的发展,自己会在三年後惨死,但是事情总不可能一点变化也没有,例如他可以现在就想办法杀了陈浩南,那人现在甚至还不是铜锣湾的揸fit人,但他总觉得,找到那个改变的因子,也许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他靠着车抽完一根烟,而她躺在敞篷后座,依旧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