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余惜然蜷缩在车座里。

晚上的菜品味道很不错,她不小心多吃了几口,胃有点不舒服。

外面似乎在做活动,巨大的led板上闪烁着星星点点。车里透进街市的灯光,余惜然伸手在面前晃晃,光从她指缝溜走。

她扁了扁嘴,抽回手捂肚子。

过去的那个山村四面环山,每到夜晚,周围黑得就像掺了墨,夏日有虫鸣,冬日有风声。

记事以来,除了上学,她是不被允许出门的。山村里的公益学校放学早,日落前就已到家。

曾经她的房间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当她为养母的冷淡难过时就会趴在窗棱边,看那璀璨的满天星空。后来渐渐长大,她不再渴望得到关怀,养母去世了。

她被接到养父家,狭小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只靠敞着门来通风。

直到逃离,她都没有再见过那一片星星。

就算熟人圈子极小,就算她一年四季都没新衣服穿,一根发绳从新到旧用几年,可认识的人都会夸她很聪明,很可爱。

可她的父母不要她。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要她?

她无数次想问,却不知道问谁。

额头一热,贺承煊的手心覆上来,余惜然顺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没发烧。”

余惜然转头看他,把他手臂当成抱枕似的靠着,没头没尾地说道:“你好幸运。”

他的父亲看上去不苟言笑,实际上运用网络用语比她还熟练。他的母亲看上去像个女强人,在餐桌上不怎么开口,却会在看到儿子喜欢吃的菜时,先把转盘转过来。

他的父母看上去默契又和谐,当贺父谈到年轻时钟爱的室内设计,如何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学习时,贺承煊母亲只需要轻声咳嗽一下,贺父就换了话题。

也是因为他们,贺承煊才这么优秀吧。

不仅仅是因为资金支出下的培养,也不是因为接受偌大家业的成长压力。他的父母,做了很好的示范。

贺承煊的父母太好了,害怕的场景一样都没有出现,他们好到让余惜然触景生情,有些难过。

她自己清楚,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她自身脆弱有关。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魏允声,没有贺承煊,她活不到现在。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幻想,假使她亲生父母能负责一点,她会不会也能成为优秀的人。

起码不要这么差劲,需要依靠药物、治疗和被爱,才能高兴起来。

“惜然,你想不想继续读书?”

贺承煊由她抱着,没接她的话,左手拿出手机来点了几下,递给她。

“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余惜然愣了愣,接过。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PDF页面,她随意滑了一下,前面几页都是华市的学校,然后由距离近到距离远,罗列了大多数优秀院校,还附了图和专业。

“好难……”

她按掉屏幕,垂头丧气,“我没有经过系统学习,这些我考不上的。”

“不难。”贺承煊干脆侧身把她从座椅中抱到膝上。

一个人坐极为宽敞的空间顿时紧密起来。

“啊——”

余惜然被吓了一跳,眼一花就换了个位置,坐在了贺承煊腿上。

她不忿:“你真的做了心脏移植吗?心脏病患者真的能随随便便把一个人抱过来且不影响身体吗??”

贺承煊笑了笑,“你太轻了。”

“每次你抱我,我都怕你摔我。”她嘟囔,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

想起父母的抑郁好似又淡化了。

“摔谁都不能摔你。”贺承煊揉揉她的发顶,“回去我们再慢慢看。”

“我上不了,我一点底子都没有,拿什么跟精英学子竞争。”

“进校的事情交给我,选你喜欢的。”

余惜然闷声:“这是什么霸总宣言。”

“霸总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余惜然:?

这已经不是情话大全,是玛丽苏小说吧。

还好前后座之间是隔开的,不然陈熹又要露出一言难尽的目光了。

“怎么突然选起了学校。”

本来她已经断了继续学习的心思,毕竟她一开始想留学的初衷是避开国内的一切。看了学校介绍,她又有些心动。

她是喜欢画画的,想好好的学习。

“你没去成的遗憾,我看得出来。”贺承煊说道,“但你喜欢的学校太远了,我不放心,也不舍得放你去。所以只能委屈你看看国内的。”

余惜然眨眨眼,凑近他,额头贴着额头,“那我选了最北边怎么办。”

北边院校,坐飞机也要好几个小时。

车里没有放音乐,只有平滑的前行声。

四目相对,身体相贴,贺承煊在幽暗的光影中准确的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温暖。

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有着斟酌许久后的低哑。

“那就求求惜然,考虑一下华市的学校。入学后肯定忙碌得多,见不到你已经很惨了。”

贺承煊说完,下颌往前抬了抬,正好吻上她的唇。

“亲一下,讨个好。”

她上车时喝了瓶橙汁,这会儿橙味还没散,酸酸甜甜的引得他不断深入。

心跳的声音压过了行车声,贺承煊搂着她的纤细的腰,无限紧密的压近——

不管吻过多少次,她都让他着迷。

余惜然两腿半跪着撑在他腿侧,吻着吻着没了力气,最终还是坐回了他腿上,仰着头和他亲吻。

山道的灯光微弱,她能看到他阖着的眼睛,眼睫似因沉迷而颤动。

她急促着与他交换呼吸,反击般的与他舌尖交缠,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唔——”

贺承煊顿了顿,稍停一下,断断续续的轻吻着她的唇瓣,缠绵般的厮磨,“留下来,陪陪我。”

余惜然抬手,带着凉意的指尖摸着他的眉眼,那里好似蕴藏着温柔。

其实他明明知道的,她不会离开华市,也不会忍得住离开他。但他说话,总是把最大的选择权让给她。

“好啊,”她含糊的回应,“你要是让我开心了……我就只选华市的。”

她轻轻嘻笑,”贺承煊,我觉得车里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