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煊慢慢直起腰来,眉目间的惊喜一点点淡化。他没换衣服,雪白衬衫上,深红血迹已经干结。

他静静看着她,眸色深黑,带着些难言的情绪。

余惜然的眼睛睁开又闭上,始终赢不了似从骨髓深处开始发散的疲惫和疼痛,说不出她想告诉他的话。

她想说,别难过,也真的别再救她了。

出现死亡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是一年两年。她在无数次自我挣扎和自我劝慰里,痛苦绝望却又没办法解脱。

“余惜然,”她听到他说,“我后悔了。”

“……”

贺承煊握住她的指尖,字字清晰,“我不应该同意你说分开。”

“如果知道一时不看着你你就会走极端。我……”他嘶哑道:“我一定,一定不离开你半步。”

余惜然张张口,被他的掌心盖住了唇。

“看医生好不好?”他低声,生怕吓着她,“感冒发烧你都知道要吃药,为什么换成其他病症就不明白了呢?”

“你只是生病了。它不是绝症,会好的。”

余惜然偏过头,他会意地收回手。

“……不想活着了。”她望着墙顶,边沿的雕花精致,长长的布满四个墙边。她几乎是委屈地在回答,“活着好累啊,贺承煊。谁都不会明白的。”

“……不想放弃,一开始。”她还不太清醒,语序语句乱七八糟,“所以我,拼尽全力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好像这样就显得我活着有意义一样。”

“可是越挣扎,越反抗,就越差。高兴也难过,难过就更难过。”她哽咽着,嗓音发颤,“有人关心爱护,难受。没人在乎,反而洒脱。”

贺承煊越听越觉得揪心,她突然的坦诚,让他难以接受。

这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杀未遂,他可能永远听不到这段话。

“我不想见医生……也不想再这样了。”

贺承煊沉着脸她擦掉眼泪,情绪略微失控,“余惜然,你做决定前考虑过我吗?想的这些告诉过我吗?不愿告诉我,不愿见医生。你要冷静,可以。你要分手,可以。你好好的,什么都可以。但如果你昨天成功了——”他顿了顿,几近失语,“你让我怎么办?啊?”

“你考虑过我吗余惜然?你知道我昨天多害怕吗?”

余惜然抿着唇,不说话,眼泪不停的向外涌,胸口像压着什么一般,重而沉闷。

她并不后悔。她是真的觉得太累了。

“惜然,” 他叹了口气,缓和情绪,“我们见医生,好不好?别再说不要救你的话了。”

“……我受不了。”

没有回应。

贺承煊也不强求,她还要在医院呆一段时间,他可以慢慢劝。到了这个地步,医生是必须见的。

“睡会吧。”

他亲亲她湿润的眼睛,低声哄着。

她失血过多,需要多休息。

“你不是要放弃我吗?”余惜然轻轻开口,“为什么回来?”

她不等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我和魏允声的关系不可分割,确实需要慎重……所以,就算你不回来,也没什么。”

贺承煊怔了怔。

“我怎么可能放弃你。”他看着她的眼睛,“我从没想过放弃你。”

“可是你说……”余惜然有些困惑,“要慎重考虑关系了啊。明明,那天见面,你也没来。”

贺承煊直觉这里面有误会,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失约的原因,但牵扯到这个,就不适合再继续问。

Adams已经检查确认无大碍,短期内不能情绪激动,不能熬夜,按时服药即可,没必要再告诉她了。

“是我错了。”他说,“失约是因为真的有急事,走不开。怕你胡思乱想。”

“原谅我吧,惜然。”他又亲了下,“再也不会了。”

余惜然还想再问,但身体实在坚持不了,能说这么久已经很难得。她只是闭了闭眼,困意就泛上来。

不过几秒,意识又陷入睡梦中。

贺承煊听着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给她掖了掖被子才离开。

他一路都在想着余惜然的话,但始终想不明白哪里出现了误差。

推开门,胡穗琳正坐在病房里看报纸。见他推门,不好意思的笑笑,“承煊,昨天我忘了跟你说,我去找——你怎么了?”

她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贺承煊面前,伸手碰了碰血块。

“妈,没什么,”贺承煊不习惯被触碰,后退一步,问道:“你去找什么?”

胡穗琳伤心儿子的拒绝,答道:“我找了余惜然……”

“你和她说什么了?”贺承煊心中的疑惑骤然有了解答,试探地问:“你跟她说我在考虑两人关系?”

“她告诉你了?”胡穗琳一愣,下意识反问,抬首却见儿子的脸色极差,不禁有些生气,“我没说重话,也没施压,一个母亲去见见儿子的女朋友都不行吗?”

“……妈,不要有下次了。她精神不好。”

贺承煊忍了忍,回答道。

惜然自杀固然有误会的成分,但更多是因为他的态度和隐瞒。

他没有立场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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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每天过了十二点半,我上来就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