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即将到站。

车厢里的人急匆匆地站起,蜂拥聚集在狭窄的走道。有人从行李架上拿东西,哐当作响。

余惜然头疼欲裂,不想跟着凑热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打定主意要最后再下车。

到站广播开始播放,车减速停稳。

车门打开,人群呼啦啦的走了大半。她侧着头望了望外面,在车里显得密集的人群,下了车分散在大环境里,一下子被稀释了。

心里沉沉的压着什么,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手伸进口袋,摸摸放着的两张薄纸,更加难受。

那种期待的感觉淡了,可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余惜然深呼吸,压下耳边震鸣的声音,拎着包下车。

台风后,海市天空阴沉,似要下雨。

空气潮湿而闷热。

“惜然姐姐!你才下来啊。”陆舒然从扶梯前跑来,有点喘,“我以为你走了呢。”

“太多人了。”

陆舒然明了的点头,又邀请道:“一起走吧。”

余惜然眉头微蹙,“陈……你妈妈不来接你吗。”

她不打算跟陈茗茗见面。

“她不会来接我的,可能都不知道我来了。”

陆舒然语气平淡。

“那走吧。”

*

出站口,陈茗茗手里拿着杯奶茶,期待的眼神不住地往里探。

她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舒然只是被教他们教育得太善良了。

这两年对舒然的冷酷,想起来都觉得羞愧。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儿子。

高瘦的身影走出来,陆舒然脸上带笑,和身边一个女孩交谈。

那人戴了副眼镜,陈茗茗只是晃了一眼,没注意看面容。

“舒然!”

她颤着声叫他,不顾旁人眼光,朝他张开手,“舒然,妈妈来接你了。”

“……妈?”陆舒然急急顿住,惊诧出声。

余惜然和他避开距离,转身就走。

“惜然姐姐,我、我不知道妈妈会来。”

震惊后,陆舒然无措地拽住她,小声解释。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

余惜然拂开,面上看不出喜怒。

她好累,没心情应付。

儿子没上前回应她的拥抱,还在和旁边人纠缠,陈茗茗心中一凉。

舒然有女朋友了?

她正视那个女孩,越看越眼熟。

即使侧着脸,戴着眼镜,她也能认出是谁。

怒火遽然窜起。

“余惜然你还敢来,你害我们家还害得不够吗?!”

陈茗茗冲上去拽过余惜然的手腕,将她一路往外拖。仇人出现,让她急红了眼,陆舒然都被抛在脑后。

“陈茗茗你是不是有病。”

余惜然挣扎,陈茗茗发福,力气很大,她完全扭不过她。

她手指上的戒指圈正好顶在她的腕骨,疼的钻心。

“妈你干什么啊!”

陆舒然愣了一下,马上靠过去拉开陈茗茗的手。

他查看余惜然的手腕,红彤彤几个指印,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格外吓人。

“妈你怎么了?明明就是我们做错了,这样对她不会感到愧疚吗!”

少年的眼里透着羞愧,望着面前这个生他养她的女人。

即使她生活的重心都在爸爸身上,即使她从爸爸去世后对他非打即骂,甚至送他到外公外婆家生活,他也没怪过她。

可是这不代表她们能够颠倒是非,只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我怎么了?”陈茗茗气笑了,她只是余惜然的鼻子,恨恨的诅咒,“你问问她,她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余惜然冷笑,揉着手,“你说,我倒想知道我做了什么。”

“你害我——!”陈茗茗的目光飞快扫过陆舒然,脸涨得通红,“你害我的益华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活下来!”

“妈!”陆舒然大声制止她,“你在说什么?这是公共场所!”

周围好事者频频往这边望,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我害陆益华死了?”

顾着陆舒然还在,余惜然只是讽刺地笑笑,没说什么。

“你跟我过来。”

陈茗茗上前又想拽她,被陆舒然拦住。

“舒然,你帮着这个害死你爸爸的女人拦我?”

“妈……”

“啪!”陈茗茗快被怒火燃尽,一耳光抽在陆舒然脸上,早已忘了要和儿子重归于好的念头,“我真是白养你了!”

陆舒然被打得侧过脸,隐忍的委屈漫上脸颊。

“舒然……妈妈不是……”

陈茗茗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僵僵地伸手,想要拉一下儿子。

陆舒然后退避开。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这场闹剧轰轰烈烈,余惜然站在闹剧中心,像被扒了衣服似的难堪。

周围人群的眼神赤裸裸地透着看激动,恨不得这场戏再爆一点。

“有病治病,别拖累你儿子了。”

她冷嘲。

“你闭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害人精!”

余惜然闭眼,忍了又忍,还是按不下堆积已久的怨言和恨意。

“我怪了你们家毁掉我的生活吗?!”她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他妈对你做过龌蹉事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毁了我的工作!”

陈茗茗高声嘶喊,甚至引来了车站保安警惕的目光。

“你醒了吗陈茗茗,我要收拾你至于到现在?”余惜然笑出声。

同样是人,她怎么能如此天真。

“你还不承认吗!你把资料送到教育局,让我被开除,再也没有学校录用我!”

“妈?”这道声音属于陆舒然,“你不是辞职吗?”

“什么辞职,我被开除了!”陈茗茗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还上了黑名单!这一切,都怪这个余惜然。你对她这么好,你考虑过妈妈吗?”

啪、啪、啪。

余惜然忍不住鼓掌。

“陈女士,你牛逼。自己家做的破烂事没藏好尾巴,现在还来倒打一耙强行找发泄对象。你就永远活在你的梦里吧。”

余惜然疲惫至极,偏偏精神紧绷,不允许她示弱。

“如果哪天你醒了,找到证据,再来指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