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染堤便是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解决方法来,倒是惊刃淡然的很,净身收拾了行囊,顺带帮忙雇了个马车来。

两人一路南下,两三日行路后到了岭西,距离铸剑大会之地又近了许多。

柳染堤这几日在车上睡了醒醒了睡,困乏地连逗弄惊刃的心思都没了,眼看终于离开深林来到繁华城镇,连忙央求惊刃停下车,在这儿歇息片刻。

不过几日的功夫,惊刃身上毒已经去的七七八八,往日功力也回来了些。

可惜,还是打不过。

天寒料峭,茶馆中来来往往聚了不少食客,无一不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兴致颇浓。

惊刃一身玄色黑衣,怀中抱着杆佩刀,眉骨间落下些淡淡的影,掩了瞳中神情。

她转头瞥了眼,瞳中映出个姑娘的模样,只见那人掂着折扇,饮着清茶,全被食客谈天给吸引了过去。

柳染堤身着雪色白衣,墨发随意散落,腕间束得极紧,只露出一小截细巧肌骨。

她长睫细密,乌瞳清亮,细白的指蜷起托着下颌,正饶有兴致地听着那些人说话,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惊刃蹙了眉,不知怎么回事,心中莫名涌上一层不悦。

她抱着佩刀,冷声开口道:“柳染堤,距铸剑大会还有约莫十日,倘若你再不赶路——”

话还未说完,折扇点上唇畔,将软肉压得下陷一点,叫她对上个清清澈澈的明亮眼眸。

“急什么,再听会便走,”柳染堤弯眉看她,长发垂下一缕来,恰好搭在眼睫之上,“多有趣啊。”

白衣束得极紧,勾得身形愈发清瘦匀称,柳染堤仗着两人坐得偏,丝毫不顾虑什么世俗眼中的“女子矜持”,大咧咧地向后一仰,抱臂歪在椅上。

铸剑大会临近,食客们多为男子,谈得也大抵是武林之事。

说什么此次大会将有一杆神剑出世,以骨为身,以雪为刃,得剑者便可得天下云云,听得柳染堤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眉睫浓长,此时便只是懒倦地垂着,唇角微微上挑,漫不经心道:“有趣。”

荒唐,荒唐,这信口胡扯、听着便叫人发笑的荒唐事儿,可不有趣的紧么?

惊刃不懂她笑的含义,只觉得这人脾气怪得很,遇着什么事、见着什么人都会笑,没个边界条框的。

不过,那帮人谈着谈着,话题不知怎么地,拐到了一件“旧事”来。

有人端着茶,道:“不知,今次铸剑大会,秦侯还会不会掺和一脚?”

“我看秦侯啊,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空壳罢了,”一人不屑道,“小郡主被人一刀杀了,连仇都不知道找谁报去,窝囊啊窝囊!”

众人纷纷迎合着,而他们口中的那位小郡主,就死在数个月之前的冬日,死在了惊刃的刀下。

秦侯失了女儿,勃然大怒,派遣无数兵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到凶手,只为报仇雪恨。

只是这铺天盖地的围堵、搜寻之下,那弑杀之人却好似凭空消失了般,一丝痕迹也没落下,就这么逃之夭夭扬长而去,叫不可一世的秦侯落了个遭人笑话的把柄,成了梗在喉间的鱼骨。

众人对这人十分感兴趣,兴致盎然地猜了半天是哪位厉害角色能杀了小郡主。

无论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士,还是养在名门大派之下的高手,无不被点了个遍。

而其中最多被提起的,自然便是“天下第一”,虽然两者之间八竿子搭不着边,但在众人嘴里滚上几遭,没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起来。

“越说越离谱。”柳染堤拢着折扇,在手中转了几圈,点点惊刃肩膀,“走,不听了。”

两人行出茶楼,马车就停在不远处,有人专门看管着。

惊刃牵着缰绳,柳染堤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身形忽地凑了过来,道:“小刺客。”

她挨得太近,气息落到惊刃面上,擦着薄薄皮肉淌了过去,稍有些灼人。

“你就不好奇么,是哪位能杀了秦国那郡主?”

柳染堤摇着扇子,徐徐扇出点风来,慢悠悠地道:“说来我此番出门,也是想要寻到她。”

关于究竟是谁杀了秦国郡主,这点惊刃心里再清楚不过,当时为了躲开追兵时在脊骨落下的伤,到现在还时不时会隐隐作痛。

她中攒着粗麻缰绳,偏头避开折扇,面无表情道:“不感兴趣。”

惊刃态度如此冷淡,柳染堤倒也不生气,笑意浅浅,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折扇“啪”地合上,在手中转了两圈,挑起惊刃的一缕长发,勾的她向自己望来。

柳染堤弯眉一笑,望着那浅色眼瞳,柔声道:“你都跟我一路了,真不好奇我在想什么?”

“仅此一次,无论何种问题,倘若你问,我便会答,”柳染堤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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