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事吗?”结束之后,刚才还猛干不饶人的江雁声害羞地钻进被窝里,裹紧被子小心翼翼询问着身边的女孩。

温阮闭着眼,呼呼未定,光洁嫩滑的胸口起伏不已,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此处了。许久,缓过劲来的温阮懒懒翻身,压倒在江雁声身上。“好累啊,能抱我去洗澡吗?”

“等我穿件衣服。”

温阮噗嗤一笑,少女气息如夜风晚莲般清新拂过他的颈部、嘴角,有些让人舍不得结束。“不许穿!”她坏坏地笑,手指伸进被窝里,两个指头轻捏住对方的乳头,随意拨弄,都是跟他学的。“一起洗吧。”

他不会反抗她的命令,更不会拒绝她的邀约。

浴室里,江雁声替她试了水温,握着花洒为她打湿长发与身体。温阮娇气地搬来一张小板凳,称自己站不住,要坐着,要江雁声给她洗头。雁声默认,乖乖地挤了一泵香波,贴心搓起了泡沫再捧起她的发尾一点点向上揉搓。“你今天……几点回去。”

“看吧,至少要把作业抄完啦!”

雁声无语,温阮待人接物和善大方,却总有一种难以接触的真实感,大抵是因为她的每一次靠近都有一个现实的目的吧?他心思细腻敏感,不由自主地猜想,温阮的投怀送抱,只限于简单的作业和成绩吗?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温阮自顾自地接过话茬。“这么着急想我走啊?”

“不是不是。”他连忙否认,手上动作也乱了方寸。“怕……怕你家里人找你。”这倒是实话,温阮身家背景是常人难以企及的。他有幸见过富家千金回家的经典场面,原来真的有豪车和司机接送,毕恭毕敬,一丝不苟。每想到这里,江雁声觉得自己离她又远了许多。

温阮却冷笑,听起来情绪很真实。“没有人找我,我又不是真的温阮。”

“但你至少还扮演着这个身份。”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是啊,不过真的没关系。阮恬怀孕了,哦,就是温阮的小姨。阮棠放心不下,经常去看她。今天是去医院陪她产检了,等从医院出来,估计还要去买婴儿用品吧。”她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肯定比她先回家,她甚至都不会知道我今天来找你。”

第一次听她提起那个家里的事,江雁声难免有些好奇:“你平时会喊她妈妈吗?”

“阮棠吗?面子工程还是要的。家里只有她会在意我,其他人,包括司机保姆啦,都不把我放眼里的,我透明得很。”

“噢,难怪这么放肆过来睡我。”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很讥讽。“温阮不是还有一个好事的哥哥吗?”

“前几天和他爹温老总吵了一架,改签回了学校。至于温老总嘛……醉死温柔乡咯。”

“温阮妈妈不管吗?”

“哼哼,早就心灰意冷了吧。反正阮棠嫁给他又不图感情。她现在全身心扑在阮恬身上,毕竟邵北辰老师也是个不着家的。唉,父亲这个角色在家庭里几乎等于零。”

“这话说得过于极端了。”他公正地评价道。

“放在我们身上却是百分百真实,不是吗?三个家庭里的父亲,赌鬼、家暴、包二奶,就是不顾家。哦,现在还要加上邵北辰,孩子还没出生就只会躺着家里玩手机,在家也跟死了似的。”温阮用最轻松的语气陈述最令人心碎的事实。洛雪、江雁声、“温阮”,都未曾有过一个合格的父亲。

“不想说他们。”

“好,那我们说什么?”

“你刚才说邵北辰老师……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吗?”

“是他。前两天来我家吃饭,听他吹嘘,每届文科一班的数学都是他带。诶,这还是你未来的数学老师哦。”

“噢,你会介绍我们认识吗?”他故作无意地试探。认识,自然是见家长的那种程度,当然,这是痴心妄想,可江雁声发现,他现在越发不想认命,不愿甘心了。

“哪种程度的认识?”温阮脑内警铃大作,当即躲开雁声的手,顶着满头泡沫转身盯他。

雁声这次没有露怯,他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人畜无害。“能看在你面子上对我照顾的那种认识。”

温阮挑眉,“想开小灶补课?”

江雁声口是心非,“是。”

“哼,晚了,我已经预订了。期末数学没考好,阮棠耿耿于怀,那天邵北辰正好上门求人办事,给我补课的事就定下了,一对一。”

“在哪儿?”

“他家啊。”

“不太好吧。”他有些反感,“不能在学校或者你家吗?”

“大人说了算。”温阮眨眨眼,这一次的谎,她说得不是很流畅。雁声明显察觉到她的不悦,继而噤声。

温阮心事重重,任凭雁声摆弄清洗,思绪浑浑噩噩,忍不住想起那晚对阮棠的承诺,心里隐约浮现出后悔与担忧。

开弓没有回头箭。温阮抬眸,赤裸裸地盯着面前给她擦拭身子的江雁声。倘若弓箭拉到招惹江雁声那时,尚有退路。可她那晚见了邵北辰,真实的邵北辰,恨意汹涌,最后还是把幼稚疯狂的复仇计划付诸实践了。她和阮棠讨价还价:“你不喜欢他当你妹夫,让小姨主动提离婚不就好了?你让我去他家小住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小姨对他失望。”

她想阮棠肯定是因为女儿死了,得了失心疯,不然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她这个外人、怎么可能会放任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去从中作梗,破坏一段自己并不看好的婚姻。她和阮棠,都是疯女人吧。一个因为恨,一个因为爱。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雁声扯来毛巾将她裹严实,又插上吹风机耐心地为她吹头发。

温阮望着镜子里的人,强掩内心深处的迷茫,莞尔一笑。“在想怎么给你剪头发。”

“你要给我剪毁了怎么办?”雁声笑得宠溺,丝毫不见担忧的影子。

“那就剃光头,那才是检验帅哥的标准。”

“我怕我不是帅哥,是尼姑。”雁声对性别的区分不甚敏感,或许因为自己过早接受了外界的刻板印象,遂默认了、不反抗了。他的细腻温和,精致阴柔,都是不配为男的特征。传统观念里,男性如此高贵,他高攀不起,只能与女性为伍。

“嗯哼,那也是个娇俏的小尼姑!”

温阮说干就干,出了浴室就把江雁声按在阳光明媚的窗台前,拎起把细剪子对着他长直粗黑的平眉开始咔嚓咔嚓。少年额发偏长,替她洗澡时打湿不少,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而下,温阮的手穿梭其间,半温半凉,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特定的悠闲惬意,是他与她之间难得的清宁时光。

此时江雁声的眼眸,像极了午后波光粼粼的清池,温阮第一次觉得他眼里有光,那么引人遐想。被他盯久了,温阮有些害羞。她虚张声势,故意张开剪子幅度,“眼睛闭上,我要开始剪了!”

雁声深情如斯,双眸凝神,一心一意从下往上仰视着她。温阮半截身子在光里,熠熠生辉,他笑意愈深,像是在看他信仰的女神、他的光。

少女白净的面庞忽然多了两抹可疑的绯红,她眼神飘忽,清咳几声后,语气强硬地说:“给我闭上眼睛!”

雁声笑着回应:“好。”少年因憋笑而颤抖的喉结,属实蛊惑住了她。温阮稍不注意,剪缺了一处,随后心虚地光速将其他地方也修短。刘海遮眼的发型常常衬得江雁声阴柔脆弱,而今顶着一头清爽干净的短发,倒显得他乖巧伶俐。

温阮满意地拍拍手,随意收拾了下二人身上的碎发,就遛去抄作业了。江雁声贴心,下厨热了饭菜给她送去。欢爱过后的少男少女窝在桌边一角,你一口我一口地腻歪喂菜,粗茶淡饭就这样喂了一个小时。要不是温阮看了眼手机把江雁声踹开,这顿午餐还能更持久些。

“我碗洗好了。”他再度来临,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抬头看自己。

埋头苦抄的温某人冷酷点头,“真乖。”

江雁声探过头看她抄写的内容,惊讶道:“你全抄?一点都没做过?”

温阮难得流出学生气的一面,哭丧着脸:“不然我那么急干什么呢?还有三十多张报纸没抄呢,我作文也没写。”

“好自为之。”他拍拍她的肩,“我不打扰你了。”这是他最后的温柔,说完果真安静下来。

温阮一不小心抄跳了行,狂躁地边改边骂:“这是什么啊?我们有学吗?”

雁声不慌不忙起身,左手撑住桌子,将她自然地包围起来,右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填补空缺的单词。“我看看,你没见过正常,这是我课外积累的单词。”

“怎么念?”不甘落后的胜负欲害她条件性地求知发问。

“sacrifice,牺牲。”

“sacrifice,sacrifice,sacrifice,”她跟着念,又小声读出雁声所造的句子:“How much are you willing to sacrifice for love?”

你愿为所爱牺牲多少?

少年的吻悄悄落在女孩的发顶。年少的他短暂地思索了这个问题,没有具象的答案,但不妨他细声回答:“All of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