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陆三原和肖显原本的计划,肖显先到泰国,找到接应的人办好新的身份,等他把一切安顿好之后,陆三原再带上李江南和刚出生不久的李齐飞一起飞到泰国和肖显汇合。

计划原本进行的很顺利,肖显到泰国之后,很快就办好了新身份的手续。他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等待陆三原办好国内的事,钱一到账,他们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但,肖显没想到,半道会杀出个李江北,毁了他的全盘计划。

“我一开始就知道,李江北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显和大多数被坑的人一样,他脸上带着怨恨的表情,那怨恨的表情里又带着几分不屑。这种人的可怜之处就在于,他总认为,如果事情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然而事实是,人从来就没有推翻时间,重来一切的机会。

“陆三原对李江南喜欢的不得了,明明李江南对他从来也没有什么好态度,但是他就和中邪了一样,天天跟在她后头,有求必应。李江南说了一句想去热带国家生活,他就在泰国买好房子,打点好一切。对李江南一个人好还不够,他对她们家人也掏心掏肺。李江东整天无所事事,陆三原就给他了包工头的活,李江北想学画画,陆三原就出钱送他去巴黎学画画。陆三原对李江南,简直是百依百顺。”

“可惜,”说到这,肖显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嘲讽的表情,“陆三原最后还是被鹰啄了眼。”

“当时‘盘龙湾’的二期款已经到了,陆三原没有按照和我商量的方案来,他把钱都转到了李江北的账上。陆三原和我交代是李江南提议的,因为大笔大笔钱地转到他名下,很容易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所以她提议以购买李江北作品的名义,先把钱都转到李江北的名下。”

“你居然同意?”柳慕江觉得不可思议,肖显居然会同意把钱全部都转到李江北的账上,毕竟李江北对于肖显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谁会把拼命抢来的钱交给一个陌生人保管?

“我当然不同意,但我知道消息时已经太晚了,我人已经在泰国,什么都做不了了。都怪我我过分相信陆三原。”

“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我们从一无所有到打拼出‘陆翔’,我们谁也没靠,我们只有彼此。可他…”

肖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还有一丝惋惜。

柳慕江没有嘲笑肖显的幼稚和轻率,因为如果这件事中的主人公换做是她和孙琦,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孙琦,自己先去探路,等待孙琦善后。一起打拼,共同走过风,走过雨的感情的确不值得怀疑。

“所以李江北私吞了所有的钱,你们变成了穷光蛋?”柳慕江好奇故事的后续。

“李江北这小子,比你想的要心狠。”

“他不只吞了所有的钱,他还想赶尽杀绝。”

“我办好新身份的第二天,就遇到了袭击,如果不是我命大,可能我早就死在了曼谷的哪个沟里。我不敢用信用卡,也不敢住酒店,很快我身上的现金就花完了,我只能靠在码头打黑工来勉强果腹。我一直在想办法联系陆三原,可我一直联系不上,直到我从手机上看到了陆三原被捕的消息。那个瞬间,我就知道,我们完了,我和陆三原都完了。”

“李江北的心思多深,他早就复制了‘陆翔’的账本,他前脚刚收到钱,后脚他就把所有的证据交给了检察院。”

“陆三原当初的事是李江北举报的?”柳慕江知道检察院当初的确是因为收到了匿名信和材料,才正式对陆三原进行调查的。可她没想到,这位匿名者居然是李江北。

“是。他筹划的多好。我换了新身份,就算死在泰国,也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而陆三原,他面对铁证,有再多的嘴也解释不清自己的罪名。”

“可调查到那笔钱的去向是很容易的,李江北这不是引火上身么?”按照常理推测,陆三原被调查了,他的私人账户明细全部都要过一遍的,拍卖这么大的金额,如此明显洗钱的手段,检察院没理由看不出来,柳慕江想不明白。

“呵,你和我一样,我们都小看了李江北。”肖显笑了,露出了黄色的牙齿,上面布满了烟渍。

“陆三原的钱并不是一次性地以拍卖款打给了李江北,而是分散性地打到了十几个名不经传的画家的账户里。而这些艺术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已经去世了,但户头却没有吊销。李江北筹划这一切不知有多久了,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陆三原往里跳。陆三原为爱瞎了眼,居然就往里跳。”

“既然钱不在陆三原那,他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呢?”柳慕江问完了这个问题就后悔了,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如果陆三原对李江南的爱足够抵过20亿,那为她坐牢又算什么呢。更何况他本来就有罪,就算不是李江北,他也应该接受法律的审判。但如果事情败露了,陆三原就再也护不住李江南和他们俩的儿子了。

儿子,这两个字提醒了柳慕江,她想起了陆雱。

如果柳慕江之前尚且能忍受真相带来的震惊,但她一想起陆三原利用“父子之情”绑架陆雱为他翻案的那副虚假面孔,她就想吐。

那间破旧不堪,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房子,那家脏兮兮的小面馆,和那个被煎糊的荷包蛋,一幕一幕,重叠在柳慕江的脑海里,终于压垮了她一直克制的理智。

肖显还在说着什么,可柳慕江已经没有心情听了。

她一言不发,默默地拉开了门,走了出来。

她走下了楼梯,走到了市场大街的中央。

柳慕江听着耳边的那些嘈杂的声音,突然整个人感到很无力,蹲在了地上。

她蹲在大街中央,抬着头看着周围的人群。大家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疑惑中带着恐惧,好像害怕她突然发疯伤到自己。

柳慕江就保持抬头的姿势,看着一张张五官各异,表情一致的脸,从她身边经过。

她很难过,可她哭不出来。

而且,她为什么要哭呢?

明明是吃了那么多苦,对真相一无所知,还在为陆三原的案子拼命努力人,是陆雱。

她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