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话背后 (限)--2-2-4,世事不如棋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哭的稀里哗啦的,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只余下满脸泪痕。这种感觉让宁秋鹤觉得无比茫然,可又暗自庆幸,如此悲伤的事,还好是梦,幸好她不记得。

她到底是睡了多久?从祁朱的七彩枕头堆里面爬起来,宁秋鹤只觉饿得浑身无力,头昏脑胀。

「宁姑娘醒了?」榻边跪坐着的红衣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上下,样貌清秀。见她醒来,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腼腆道:「我、我去告诉尊者。」

「等等,」宁秋鹤将那红衣少年叫住,「我睡了多久?」

红衣少年起身将窗户一扇一扇打开,「宁姑娘睡了约莫八个时辰罢。」

真奇怪,明明昨天在山林里吃饱了,才一天竟会饿成这样?宁秋鹤心中疑惑。

一室山风吹起满屋的纱帐,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情景,有点莫名的熟悉。胸口隐隐作痛,一抹白衣身影,总在脑海中缠绕不去,但宁秋鹤却完全想不起关于他的任何事。

仔细一想便头痛欲裂,宁秋鹤捏了捏额侧,深吸一口气,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将至。」红衣少年伸手将她从七彩枕头堆里扶出来,「尊者和云三公子正在隔壁书房对弈,吩咐我在这里等宁姑娘醒来。宁姑娘在这里等等,我去唤尊者过来?」

「不用了,我过去就是。」站起来整理好衣裙,宁秋鹤重新盘了发髻,偏头问道:「请问怎么走?」

「宁姑娘嫁人真早啊……」那少年却望着她的发髻,吱唔道:「我妹妹跟宁姑娘一般大的时候,还是个满山跑的野丫头。」

……我忍。宁秋鹤咬牙。

「啊对不住,」红衣少年见她面色不善,忙住了嘴,「我带宁姑娘去吧。」

走到书房门前,还没敲门,就听得房内传来祁朱的声音,「都进来吧。」

房中二人正在木榻上对弈,云显瑜跪坐得端端正正,执了黑子,正苦苦思索,祁朱侧身倚在一堆软枕上,见我们走近,抬眸看了一眼那红衣少年,悠悠道:「丹苏,方才又多嘴了不是?」

「是是是,尊者快罚我。」丹苏倒是一点都不怕。

祁朱反手在棋篓里捡了颗棋子,随手一扔,“啪”的一声,正中丹苏脑门,笑骂道:「你这没大没小的崽子,赶紧滚蛋。」

「哎哟,你这打人的老妖怪!」丹苏做了个鬼脸,捂住额头飞奔而去。

祁朱别开脸轻咳一声,起身走到宁秋鹤身边,弯腰捡了落在地上的棋子,对她点头道:「使童不懂事,让神、…宁姑娘见笑了。」

「尊者客气。」朝祁朱点了点头,宁秋鹤走到棋盘边上,只见棋局已近尾声,黑子完全处于劣势,被白子压到角落里。宁秋鹤在一旁坐下,不动声色,心中苦笑,都这样了,就这云显瑜还在较劲,直接认输就是了。

「宁姑娘别跟云小三一般无趣,」祁朱亲自倒了茶放在她手边,神色柔和,「我这里不讲辈分,你唤我祁朱或者丹朱就好。」

「祁朱以前识得我?」拿起茶水抿了一口,宁秋鹤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想祁朱见她容貌时,那反应和后来的态度,说他们不是旧识,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祁朱重新在棋盘边坐下,一双红眸却是落在宁秋鹤身上,眼神专注。「不敢说相识,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盼望着能再见到你。」

被他这近乎表白的语气吓到,宁秋鹤手猛地一抖,杯中的茶水打湿了衣衾。

「别紧张,」祁朱唇角带着笑意,伸手取走她手上的杯子,放在矮桌上,柔声道:「我没别的意思。活得久了就这样,见到以前认识的人总觉得特别…激动。」伸出修长如玉的食指,在她左右耳垂各点了一下,「来,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有点寒酸,希望宁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这是……?」宁秋鹤摸了摸耳垂,上面坠了个小小的跟耳钉一样的珠子。

「一个小东西罢了,只望能在紧要关头,能护得住你一二。」祁朱的唇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语调低柔。

这句话听得宁秋鹤心肝一颤,这么重的见面礼,她这身无长物的人要拿什么来还礼才好?想了半天,确实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手来的东西,只好道:「祁朱,我没什么可以给你做还礼的。」

「不用了,你的见面礼,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收到了。不过……若是可以的话,请你给我一滴血可好?」祁朱的笑意在回头看棋盘的那一刹僵住,「云小三!你这是在耍赖吗?!」

「咦?我……」云显瑜吓一大跳,低头一看,彻底愣住,那棋局已被他拨得一团乱,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得道:「尊者,我、我不是故意的……」

「哦?」祁朱挑眉。

「我认输我认输。」云显瑜苦笑道:「尊者就别再笑话显瑜了。」

「哼,你们云家的人,棋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差,技不如人还爱耍赖。」祁朱嘴里虽然在吐槽,脸上却无丝毫怒色,像是和晚辈嬉闹的长者,只带着淡淡的无奈,开始收拾棋子。

「尊者棋艺高超,我们哪是对手。」云显瑜帮忙将棋子放回棋篓,一边低笑着:「爷爷那次不过想从尊者手上赢个彩头,实在是太难,就只能耍点小心思了,哪想会被尊者记着那么多年。」

「我就输了这么一次,还让全天下都知道了,想不记住都难啊。」祁朱也是忍俊不禁,笑容却是带着浓浓的苦涩,「可棋艺高超有什么用?学得再好,想得再多,终究是纸上谈兵。对弈与对阵总归是两回事,棋盘之上我尚能釜底抽薪反败为胜,可到了用兵之时,每一步的代价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我哪里下得去手?世局终不是棋盘,自古争权夺位哪个不是尔虞我诈?所谓君子不入朝堂,拘泥于道德礼俗人,再有才华,亦只能孤芳自赏……啊抱歉抱歉,要你们听我这老头子发牢骚。」

淡淡一笑,祁朱将棋篓盖上,推到一边,望着棋盘出神。

不知为何,这样的祁朱让宁秋鹤心痛莫名。坐到他身边,将手伸到他面前,轻声问道:「我的血要怎么给你?」

「这样就好了。」伸手在她的无名指尖迅速拂过,手一翻,手心中已多了一颗殷红的小珠子,祁朱笑着道谢,又问道:「你们可是要去甯邑?我送你们一程吧。」

「怎么好劳烦尊者亲送?」云显瑜推辞道:「而且我们的马还在山上……」

「那还不简单,」祁朱朝宁秋鹤眨眨眼,对云显瑜道:「那我送宁姑娘去甯邑,云小三你自己骑马走就好。」

「这……」云显瑜目定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见宁秋鹤与祁朱起身准备要走,才慌忙道:「尊者,我跟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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